那里。
许宣听了也颇认同,正色道:“是要去看看。”刚说完肚子里咕噜咕噜叫起来。他连着两日没正经吃饭了,可白素贞却恍若未闻,转身下楼去了。许宣正犯难,楼下小青适时唤他。
许宣下楼来,小青端出一碗加了许多葱花香油的热汤面,碗中还卧了六枚荷包蛋。许宣舔舔嘴唇,心里百感交集,真是五味杂陈一般。
历代以来,江南皆为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如今苏州城中随处可见流民,实非天灾,乃是人祸。自从当朝天子被金人吓破了胆,由南京步步退守至行在,重用秦桧等奸佞之辈,枉顾武穆将军含冤,而后又数度称病不出,令朝政被小人把持。放眼海内,金人内讧,蒙元崛起,大宋已呈衰落之势。
平头百姓们不懂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只知道望天吃饭。然而今春大旱,入夏后反倒隔三差五下雨如注,更可恨那苛捐杂税如牛毛一般层层向下盘剥,压的人透不过气来。置身这水深火热之中,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许宣挎着药箱辗转于府衙设立的几个粥棚只之间。四月药王菩萨诞辰集会那时,曾筹得几百两银子善款,加上府衙支持,总计千两有余。到如今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许宣见那些流民所捧的碗中清汤寡水,米粒拿眼都能数的清楚。
千余两白银,买米能买近五十石,怎会如此不经用?料想是经过了由上至下的层层盘剥,粥棚能支撑到今日仍有米施舍,已实属难得。
许宣看在眼里,痛在心上,牙关咬的紧紧的。可是心中再不平,他一介布衣,又能有什么办法扭转乾坤?
“大夫!大夫!”一个女童扯住许宣的袖子,眼泪婆娑的向他道:“求你去看看我娘!”
“好!”许宣连忙答应。他毫不嫌弃那女童衣衫破烂脏污,将她抱起来,按她的指引走到粥棚斜对角一条死胡同里。
胡同狭窄背光,有四五个体弱的流民躲在那里纳凉。
“大嫂!”许宣推一推那女童的母亲,那女子满面苍白浮肿,挤得五官都变了形。许宣见她幽幽转醒,但目光涣散双眼失神,连句整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又是一痛。
“大夫,我娘怎么样了?”那女童问许宣。她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已饱尝辛酸炎凉,虽是想哭,但怕惹许宣不耐烦,因此强忍着眼泪。
“别急,待我问一问脉息。”许宣从药箱里翻出几块糖饼塞给那个女童,才并拢两指搭在女童母亲的手腕上。那女童想必连日忍饥挨饿,却也不肯吃那糖饼,只用衣衫下摆小心包好。
搭过脉后,许宣心里凉了半截。
女童母亲确实生了大病,根源在肾。肾主水,水主运化,因此女童母亲头面肿的厉害。这种病是富贵病,平日得注意饮食,不能忧心,更不能操劳。有句俗话说:男怕穿鞋,女怕带帽。眼下女童母亲这种情况,怕是已药石罔效,只在一日半日了。
“丫头……你爹爹在哪儿?”许宣转过身,扶住那女童。
女童抿着嘴摇头,周围几个纳凉的流民替她回答:“早没了,只剩她娘儿俩。”
“大夫!求你救救我娘吧!你把我卖了换钱,给我娘买药吃……我什么活计都能做,不会做的也能学……”女童早慧,从许宣手里挣脱出来,朝他连连叩头。
“快起来!快起来!”许宣将女童托抱起来,一时不知怎么向她开口。
“大夫,我认得你……”一旁的流民中有位老者开口,想必是在别的粥棚那里见过许宣。
“我知道你心善,你放心吧,以后有我口吃的,定也分给她一口……”那老者说着看向女童。
许宣看他瘦的都脱了相,一样是苦苦挣扎,他此刻愿意收养女童,怕是想自己临走前不至于眼前连个人也没有。他虽也是善心,但对女童来说并不是合适的归宿。
许宣取参片放入女童母亲口中,又拿醒神的药膏涂在她鼻子下端,好教她临终前还能和女儿说上几句话。而后他站起身,交代那女童好生在这里待着,切勿乱走,晚些时候会有人来接她。
离开粥棚,许宣辗转到衙门里寻到郝捕头,向他说明那女童的情况,郝捕头快人快语答应下来,承诺必定派人寻到女童,将其送往善堂安置。
办妥此事,许宣又到流民集中处盘桓半日,总还是觉得一颗心悬在半空,因此下午他又回到死胡同那里,正巧看见几个衙差拿草席卷了女童母亲的尸体,带着那女童离开。
一路跟着那几个人,看那女童确是被妥善送至善堂,才略觉得心安一些。
太阳西斜,许宣返回济安堂家中,自顾自上楼洗去一身疲惫后,他独坐在卧房里沉默不语。
耳听楼下小青打发着刘掌柜回家吃饭,白素贞在厨房中整治晚饭,谷香渐渐飘到楼上,许宣心道:人间和炼狱,不过几步之遥。
入夜,许宣侧卧在床,背对着白素贞。白素贞见他从回来后便一言不发,猜想他定是因为今日所见而触动情肠。
许宣的后背在微微发抖,仿佛强自克制着,白素贞心中不忍,抬手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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