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在旗家大院混了好几年,早就混成了人精,嘴巴大、消息广,面上跟其他大多数长工打成一片,私底下则是歪脖子老李的眼线,专门打其他劳工五花八门的小报告,连韩彦这个才来不久的、处处与人友善的,麦子都能在老李跟前说上几句黑的。由此可见,这个麦子是个怎样的货色!但也因此得了老李不少好处就是了。
本来么,凭着以往为老李立下的汗马功劳,以及近来对旗四爷各种各样的赞语,麦子想,去酿酒厂的名额自个起码得占一个。他这边想得得意美满,谁知歪脖子老李的想法却和他背道而驰。
老李想的是,麦子这个人又能干嘴又甜,要是把他调到酿酒厂去了,那到时谁来给他监视其他劳工的活计?又去哪里再找一个这样知根知底的晓得知恩图报能够给东家歌功颂德的人呢?因此,谁去都不能让麦子去啊!
老李这样想,也这般跟麦子说了,麦子听得笑逐颜开,连连说还是李老爷想得周到,心里则气得骂娘恨不得把老李祖宗十八代都拖出来了操了。所以说,老天爷总是喜欢捉弄人的,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前一种说的是麦子这种人,后一种说的当然就算韩彦了。
韩彦万万没想到,那个其他人口口相传的肥差会落到自个身上。要说他对到酿酒厂做工没一点想法那是假的,但是去了酿酒厂,见到旗四的机率明显比待在旗家大院要大上许多,韩彦已经躲了旗四好几个月了,如今去了,岂不是送羊入虎口?韩彦不愿意前功尽弃,因此私下里找了老李,希望他能换个人。
“啥?你说你不想去酿酒厂做活?”
“我活不行,到时误了大伙就不好了。”
“那里的有老师傅带你们,这个不用担心。”
“我人小、怕做不了重活……”
“酿酒这活儿有轻的也有重的,你做不来重的做轻的也是一样的嘛!”老李一条一条地开解道,趁着韩彦没想出其他理由,老李连忙摆摆手把他赶走了。韩彦没办法,只得把这事儿应了下来。
老李看着韩彦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认识韩彦也有一年多了,这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心里是门儿清的,因此也就忍不住偏爱点。有个啥好事他都会下意识地把韩彦安排上,比如此次到酿酒厂做活,老李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韩彦。原本他还怕韩彦年纪小心大,把活儿搞砸。但今儿听韩彦这孩子这样一说,老李却觉得更得让他去了,因为韩彦这孩子实在是认真又有分寸!啧啧,怪不得是四爷看上的人呐!四爷真是好眼光老李欣慰地想。他跟了旗四好几年,自然是晓得旗四喜欢男还是喜欢女的,只是旗四一开始找的都是些戏子相公,因此开始时,他还不清楚旗四找韩彦的目的,后来韩彦洗白、长开了,老李才恍然大悟。耐人寻味的是,他并不因此就把韩彦看得低人一等,相反,秉着一种爱屋及乌的心理,老李对韩彦并不反感,甚至经年相处下来,还产生了一种淡淡的喜欢。只是他对着下人向来都是颐指气使,早已经忘了和蔼可亲该怎么来了,因此这么久了,韩彦依然感觉不到来自老李的关照。想想也是挺可怜的。
以上可以说是旗家大院的两件大事,剩下一件,则可以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那就是离家半年多的旗易水回来了。其实吧,旗易水回家,只能说是一件小事,但他坐着县长的汽车,由县里的地保刘大麻子亲自护送回来的——这可就不能算是一件小事的。因为这份体面可是连旗老爷这个在元茂屯横了半辈子的人都没有的,就算比之旗四也是绰绰有余的。
但旗易水拿啥跟旗四比呢?论头脑,旗易水可以说是头脑简单;论身子,旗易水常年卧病在床;论能力,一个病秧子哪来的能力?也就只有说到相貌,旗易水才没被旗四比下去,但在老一辈的人看来还是旗四眉目硬朗略胜一筹,旗易水则是过于女气了。不过,想是这样想,真是说出来却是半个人都没有。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旗四对旗易水还是十分爱护的,毕竟十年如一日好吃好喝地供着一个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所以也没几个人真的傻缺到跑旗四跟前讲旗易水坏话,反而明里暗里都称赞旗四兄友弟恭,是个做大事的。
对这些流言,旗四向来是不置一词的,该怎么着还是得怎么着,甚至比之以往还过犹不及,毕竟之前旗易水只是旗四的三哥,旗四对他只是一般的兄弟情义。如今旗易水是旗易山的命根子,旗四又要仰仗旗易山的,因此,旗易水除了做他哥外,貌似还得加上一个大嫂的身份?这么一想,心里莫名一阵恶寒,旗四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骂了一句傻缺。
抛开这些有的没的,旗易水这次回来,着实有些出乎旗四意料。好在他气色看上去还不错,遇着人都嘴角弯弯地打了招呼,旗四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晚饭的时候又免不了旗老爷几句冷嘲热讽,大意是说旗易水翅膀硬了,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半点没有把他这个当爹放在眼里。直到旗四发火了拍筷子,旗老爷才消停。但旗易水已经败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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