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璧从袖中掏出一瓶金疮药替胭朱涂了手背上的伤痕,沉吟片刻又从针线篓子里掏出针狠狠在指腹上扎了几下,血丝隐隐沁出来,她从瓷瓶里倒出一团药膏抹了上去,指尖的伤口越发醒目。
胭朱目瞪口呆,知她自有自己打算便不再过问,而是跟着薛沉璧入了内殿。
殿内熏香阵阵,热气一股股笼罩四肢百骸,烤的人不自觉生了几分燥意,薛沉璧摘下手抄,穿过宫殿两侧甬道,正听见容庭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快至年关,皇叔隔了许多年头一回在京中过年,不知可有什么打算?”
“……本王哪有什么打算,侯府里空荡荡的,宫中也不甚太平,逮着个魏人便想拖出来杀一顿好泄泄怒气!”
“皇叔可想过阿凤终有一日能回到您身边?”
“……这些年本王寻遍大周魏国的河川也未能得知她的一点音讯,大抵是本王从前杀孽太重,惹了上苍降罪。”
阿凤是南阳公主的乳名,取凤凰之意,薛沉璧挑了挑眉,名字倒是吉祥别致,但配上姜鸢这等野心勃勃之人未免亵渎了这乳名的美意。
侍女掀开珠帘,帘里的三人面容猝然生动清晰。
姜鸢跪在地上眉眼盈盈,嗓音宛若夜莺:“阿鸢拜见舅舅,舅舅安康万福。玉姐姐身子纤弱,熬夜恐怕熬坏了身子,阿鸢想着既然是阿凤姐姐的旧物表兄定心疼不已,便代玉姐姐将这插屏修缮好了,只还剩几处尚未来得及修补……”
作者有话要说: 姜鸢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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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郡主这几日为修这插屏都快要熬坏了眼睛,一双手被针扎了不少口子,但想着能代公主尽一尽孝心也是心甘情愿的。”侍女在长公主府里摸爬滚打多年,对主子的脾性早就摸得透彻。
身为恭仪郡主的贴身侍女,耳濡目染之下,对朝中也有所耳闻,姜皇后的儿子能不能成为储君暂且不议。相较之下,在京中享有盛誉的容庭眼下才是臣子眼中最为合适的人选,郡主乃女中豪杰,她自然希望郡主能同二殿下修得良缘登上女子的至尊之位。
二殿下自小同南阳公主有婚约,但若要令他再无顾忌踏出这一步,南安侯的默许便万分珍贵,揽着插屏的侍女不慌不忙添了句情真意切之辞,果然见那精神萎靡,身形瘦削的南安侯神情动容。
侍女面上一喜,姜鸢红了眼眶半掩面颊低低斥道:“韵喜!你怎可说出这般邀功求赏的话!往日母亲教导你们谨言慎行,莫要好大喜功,今日都将母亲的这些话全部忘了么?”
韵喜闻言羞愧难当,深深一拜:“郡主教训得是,奴婢定当谨记郡主教诲。”
胭朱被这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的主仆俩简直快要气疯,姜氏人一向无耻,但头一回见到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的恭仪郡主,竟将姑姑的功劳揽到自个儿身上,还一副大言不惭高洁傲岸的虚伪模样责怪侍女多嘴……胭朱一个没忍住正要开口,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拽了拽。
阴沉沉回望过去,玉姑姑轻扯住她的衣角,温婉柔丽的眼眸湛清如洗,眸光柔和旖旎,姑姑虽处于如履薄冰的深宫,却仍旧未被那些阴谋诡计戕害了心智。
姑姑视线牢牢定在她面上时,就如同春日里如镜湖面上吹来的一阵拂面微风,令她浑身倍感舒畅,胭朱方舒展开眉头,却见姑姑平静地对她摇了摇头。
胭朱心底忽然涌出苦涩绝望之感,那绝望无助就像一层一层漫过头顶的湖水,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太后特意将她指给姑姑就是为了命她照顾好姑姑,胭朱在泽福宫里听周遭的宫人说起姑姑幼年之事,对其所言依然略有印象。
那日父母双亡的姑姑被太后派护卫连夜接进京城,半途中险些被藏匿在集市中的魏人掳去,若不是南安侯府的南阳公主带着精卫路过,当场杖毙死那魏人,姑姑只怕早已没了。
好不容易等到殿下对南阳公主的感情渐渐淡了,却杀出个硬要嫁给殿下的恭仪郡主,如今姑姑不知怎的惹到那心高气傲的郡主,姜鸢对她越发苛刻,甚至公然抢了姑姑熬夜赶出来的插屏,跪在南安侯跟前邀功。
薛沉璧止住心有不忿的胭朱,这丫头一向嫉恶如仇,见此等情景必不会委曲求全,定要揭发姜鸢所作所为,可即便揭发又如何?且不说姜丞相手握大权,捏死她们就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轻松,最后她们只会以卵击石,作茧自缚。
再者,姜鸢既然敢嚣张地做出抢人功劳这等恶事,必然如之前在宣安殿偏殿那样,早就准备好了后路,甚至极有可能与容庭沆瀣一气。
姜鸢乃姜氏和长公主之女,娶了她一来可享举案齐眉之福,二来又有长公主的鼎力支持,容庭的一双几乎就要将九龙座盯穿,怎会白白令这样的机会溜走。血浓于水又算得上什么,在权势的面前,六亲不认才是正理,而容庭有极大的可能抛弃纪氏这枚棋子,也弃了太后。
薛沉璧悄悄按住胭朱的手。
南安侯面容蜡黄,脸色差得就如同好些天都不曾睡过觉,瘦削高耸的颧骨上氤氲着两团病态的潮红。高大身形上穿着件素色常服,衣袍宽大,两袖盈风,全身捂得只在衣领处露出一截雪白的绷带。
哦,薛沉璧眼皮一抬,这厮替容熙挡了一刀,估摸着受了不轻的伤。
薛沉璧凝神浅浅吸一口气,才发觉傅昀除了满身的药味,周身再别无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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