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半年再没踏进她的房门。她陪笑脸,她装可怜,她使劲心思讨好,才磨得他回转了心意,可孩子不是说有就能有的,就当她几乎以为自己年纪大到已经生不动的时候,终于有了身孕。
这回她可算生了个儿子。
男人成了别人的,女儿也成了别人的,只有儿子是自己的。
可恨就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丁点……那两个碍事的就要给治死了。只要治死了凤姐和宝玉他们两个,还怕她的环儿做不了荣国府的凤凰蛋?到那时候,她要让阖府的人都知道她的厉害!
只恨那林丫头,一个没爹没娘跑来投奔的亲戚,好吃好喝还堵不住她的嘴?哪里有她说话的地方,多什么嘴!活该她小小年纪爹妈死绝!
还有那大姑娘,都嫁进宫里了,还要把手伸进家里来,也不怕夹着手!自己病病歪歪的还四处操闲心,也不怕操心过度早死!
她的环儿也是贾家的骨血,也是林丫头的表哥,也是贤德妃的亲弟弟,为什么都要与他们娘儿俩作对!
贾环惊慌失措的哭声里,赵姨娘一把攥住身上盖的薄被,像是要扼断某个想象中的仇敌的脖子。这样剧烈的折腾耗尽了她悬丝一般的微弱生命,她抽搐了几下,瞳孔扩散了开来。
对像她这样的女人来说,恨永远比爱容易得多。
探春自小聪敏过人,赵姨娘的满腔不平她也看在眼中,加上仆妇们最喜欢拿一些主子奴才的事闲磕牙,她多方打听,去粗取精,倒也将真相拼凑了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大家少爷身边的娇俏小丫头,年纪稍大些做了通房,主母入门后抬成姨娘,仗着伺候男主子的时候早、积了些情分,便存了些心比天高的心思。贾府规矩严明,王夫人又并非忍气吞声之辈,能任由她奴大欺主了去,借着主母未曾有子前妾室不得有孕的规矩掸压得她十数年不得翻身,若非贾政尚算得是长情之人,没有因为她容色渐衰而冷落,哪里容得她中年有孕,还是儿女双全?一个姨娘而已,老爷还算喜爱,主母虽不算软和,但也非刻薄之人,自己一般的也有儿有女,能过得这个份上,还能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可她就是不知足!
探春抖着手,拿帕子去擦眼泪,可眼泪怎么擦也止不住,她想撑出一抹惯常的自矜微笑,可眼泪早就打湿了信纸:“去了吗?也罢,她那样的心高心贪,又一心只往牛角尖里钻,与其活着受气,莫如去了的好!”
她只恨世人薄待自己,薄待自己的儿子,恨世人捧高踩低,总不能将她们同太太、宝玉一般看待……她却不想想,她能拿什么同人家正妻比?婚者,结两姓之好。太太带来的是声势赫赫的金陵王家,她呢?几个装傻充愣死皮赖脸蹭着给自家外甥当陪读就为了图几个点心钱的“舅舅”?只问环儿,愿意管自己的伴读赵国基叫舅舅,还是说自己的舅舅是九省统制王子腾!
探春深深的呜咽了一下:“我还想着,不过再撑几年,等我自己能做主了,便想法子把她和环儿接出来照顾。谁知她竟连这也熬不住!”
黛玉曾犹豫过,究竟要不要将这封信拿给探春看。清醒的意识到生母的离世,与在无知无觉中失去亲人,究竟哪一样更为痛苦?以探春凡事不愿落于人后的机敏,无知无觉或许不觉痛苦,却更为悲哀吧。
一念及此,到底还是将信夹入了账本之中。然而目睹素日自矜的探春如此惨然的形状,她心底亦是感到无法喘息的悲伤。人生天地之间,似从呼吸第一口气开始,便被那爱恨怨憎所牵绊,无论是何等身份,出于何种理由,皆无法解脱。如赵姨娘,如探春,如宝玉,如她自己,举世之间,芸芸众生,又有何人可以逃脱?
赵姨娘如是,探春如是,未来的她,想也如是。
入夜,一如既往的,赦生踏月而来,黛玉轻轻将头枕在了他的肩畔:“赦生,若有一日……”话至一半,却欲言又止,只悄悄的濡湿了鸦羽般的长睫。
若有一日你终是要离去,可否寻一个不那么无情的理由,骗一骗我也好呢?
而你若是终要离去,我又该做出何等欢笑欣然的形容,方可使你无牵无挂的从容离开?
赦生不解黛玉为何会忽然做此情态,只是默然的伸出手臂揽她入怀,低头久久的望着她轻蹙的眉头,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她如黛的眉眼。
魔人常具兽性,他性如贪狼,谁也休想将他心爱的夺走。而在那之前,还需让自己变得强大到足以应对任何的风浪变故。这个世界的法则他并不喜欢,但既然佳人在彼,他自当为她闯出一片恣意快活的天地。
目下商团壮大得太快,仅靠他一人支撑难免显得捉襟见肘,是时候招揽人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怎么写也写不好,亲们领会中心内容就行。
情人节喘口气表示作者菌还活着,咳咳
☆、秋尽头
天气如同孩儿面,总是变得飞快,黄昏时落过了一场淅沥小雨,清晨丫头们推开门,便见到那微黄的叶已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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