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珊珊回来,齐宅动静不小,杜雨时回来这几天,要是还不知道这事,那真是傻子了。这时听到齐逢润一番花言巧语,倒楞了一楞。他本来也是熟知齐逢润的性格,可这时却是一股怒火怎么都压不下来,问:“你是说你这几天都是去铺子里照看生意去了?”
第 73 章
齐逢润的声音极其坦然,说:“是啊。我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那些生意烦人透顶。人跟陀螺一样转来转去,也就挣了那么些银子而已。要不是怕我娘从地底下钻出来揍我,我宁可把这些铺子关了,在家里清清闲闲地陪你。”
其实齐逢润平时就是这样,谎话张口就来,完全不用寻思,杜雨时总是不痛不痒地听过就算,可今日却气得全身直抖,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懵,四肢几乎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甩了出去。
按理说,杜雨时睛眼看不见,不会轻易伸手,伸了手也不见得能打到,不过他与齐逢润相处得久了,如今也有了相当的默契,两个人站得又近,他狂怒之下随便一巴掌正正抽到齐逢润的脸上,清脆响亮至极的一个耳光。他从来不曾打过人,一时只觉得自己的手掌热辣辣的像火烧;他为人自持,总不肯生气,更不愿为了齐逢润生气,这一下连他自己都意外,茫茫然地呆在当地。
再说齐逢润,虽然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世家子弟,不过素来自负,但凡天下人都没看在他眼里。过往偷香窃玉,挨过不少女子的耳光。可女子手上究竟又有多少劲力?他自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fēng_liú”,往往甘之如饴。但杜雨时毕竟是个男人,手劲不是一般女子可比。这一巴掌抽得齐逢润耳朵里嗡嗡作响,不但痛,而且屈辱。
齐逢润就像传染了杜雨时身上的怒气似的,气得头皮发炸,揪住杜雨时的领口一甩,就把人给甩到床上,按住他的胸口压了上去。毕竟还保留了一些神智,抬手要打,打不下去,要发狂把人折腾一顿,又狠不下心。定睛再看,杜雨时被那一摔就摔得气闷不已,满脸煞白。齐逢润那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呆了半晌,只能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那西院中本来也有不少花木,到这初冬之际已掉光了叶子。齐逢润冲出去,只看到满院萧索。走不多远,那股怒火就慢慢消散得无影无踪,突然就有了些无处可去的感觉。要回北院吧,实在不情愿去面对沈珊珊。要去找杜雨时吧,又拉不下脸来。犹豫一刻,真的出门巡看铺子去了。
齐逢润心不在焉,早上被杜雨时抽巴掌的情形一遍一遍地在眼前打转,越想就越是过意不去。想来杜雨时应该是早就知道了沈珊珊的事情,恐怕还是在出扬州之前就知道了。想想杜雨时的立场,被自己强行圈起来,自己却这么快就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他却从来没有过片言只语的抱怨。而自己,只看到吴明瞬对他态度亲昵些就已经完全受不了。自己想顾全沈珊珊的将来,却没有顾全杜雨时的将来,其实在自己心中,杜雨时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这一巴掌自己挨得一点儿不冤枉。
想到这些,齐逢润再也撑不住,急急地又往家里赶。见了杜雨时也许还是没资格说什么,可至少讲些软话还是应该的。哪知道冲回那小院,杜雨时却已经不在。
第 74 章
齐逢润猛然之间不见了杜雨时,一颗心刹那就提到了嗓子眼,背脊直发寒。随手抓过一个下人,问杜雨时的下落。
那家仆被他那一脸凶相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我瞅见玉髓带了杜公子出去了,听说是要出城,晚上必能回来。”
齐逢润才想起,杜雨时原本就时常回城外自家宅子打理那花圃,更兼黄老头还病在床上,主子哪里跑得了,不禁失笑,一口气就松了。眼看日已西斜,杜雨时还没回来,又有些悬心,不如亲自去接他,回来路上慢慢一起走着,还可以好言好语地哄哄他。
天气虽然晴朗,可日光已经不带多少暖意,淡淡的白金一般的颜色,天空是浅浅的水蓝,远近都没了绿意,慵懒的灰蒙蒙的氛围。如果杜雨时的眼睛能看得见的话,必然最爱这一季的景色。齐逢润不多时就走到了城外杜家的宅院,轻推大门,果然只是虚掩着。走进去,四下静悄悄的,踱进后院,倒很意外。屋门口的那一小带空地上,摆了大大小小的几案椅凳,上面密密麻麻地铺着的竟然是古人才会使用的竹简,杜雨时手上捧着木盒子,玉髓就把一册册竹简卷起来,码进盒子里。齐逢润不由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杜雨时自然一听就知道是他的声音,可是完全没料到他今日竟然会跟着过来,心里一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玉髓见到东家,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跑过来说:“这些是杜公子的诗集。杜公子说许久没拿出来晾晒,恐怕要发霉,趁着还没有下雪,赶紧好好晒一晒。这会儿正要收回屋里去了。”
玉髓不识字,齐逢润却觉得这些竹简全是小幅的,并不像是诗集,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幅,只有寥寥数语,读出来:“雨时,自你归家之后,金陵城内外到处闷不透风,跟下了火一样。去岁我们栽下的忍冬已经开花了,那味道隔着几重院墙也能闻见。睡前偷偷跑去闻一闻,整晚都觉得清凉。”字迹刻在细竹片上,圆润挺秀,却还是有些像小孩子的手笔,落款赫然是“明瞬”。顶头上是另一种细弱的字迹刻着“庚申年夏乙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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