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了这种手艺,拿去招待月老的便是这火锅底料。那回玉兔来我府中,非要我做相同的东西给他吃,我便再为他煮了一回。
可他毕竟是月宫来的清淡恬雅的一只兔子,不是月老那种重口味的老头。饭毕,玉兔红着眼睛流着泪,口齿不清地问我:“为何此种味道还可以令人哭的?”
我庄严地告诉他:“上仙,这便是人间烟火味了。众生百态,可以令人笑,也可以令人哭。”
玉兔哭得惨兮兮的,我都有点不忍心了,差点就告诉了他实话:“你不过是吃不得辣而已。”
但我那时候毕竟没说。这只兔子,当时很不招我待见。
——说实话,现在也未必招我待见。如果不是他,我未必会回到人间,重活一次。
忒麻烦了。
眼下,玉兔又在这处废弃的宅院中挖出一个泥塑,与他之前挖到的是一对,一红一蓝,一个骑鹤,另一个乘龙,做得十分精致。我阻止了他想要用自己的衣袖把它们擦干净的意图,走到这宅院中的井边,打水将它们放进去,细细洗净。
玉兔蹲在我身边看着:“这两个东西是什么?”
我道:“玩具,民间叫它兔儿爷。”
玉兔一听,来了兴趣:“跟咱们的名字一样。这是你还是我?”他挽起袖子,从水中把兔儿爷们捞起来,以他敏锐的眼光,很快就发现了这两个兔儿爷还是存在着一些区别的。
他指了骑鹤的那个道:“我猜这是我。”有看了看另一个,笃定道:“骑龙的那个肯定是你。天庭中数你脸最臭,使唤四海龙太子这种事情,也就你干得出来。”
我道:“都是你。”
玉兔愣了愣神,显然不相信我的话。我又道:“民间按照想象捏上仙你的样子,自然骑什么的都有。”
玉兔将那一对兔儿爷抱在怀里,翻来覆去地审查了一遍,脸上神情有些失望,身形也有些颓萎:“我在凡人眼里,这么难看的吗?”
玉兔在一个赛一个扎眼睛的神仙堆里,属于长得好又带点傻气的那一类。兔儿爷玩具求吉祥平安之意,做的全是胖成水桶、胡须长长的糟老头子,两者实在搭不上边。
我瞥了他一眼:“这样的算是做工很好的,你若是在城隍庙附近的小摊上去寻,还能找到满脸麻子打着大花腮红的。”
玉兔身形一顿,更萎了:“哦。”
他默默地放下那两个兔儿爷泥塑,不说话了。我从井边站起身,拿脚下的一个破木瓢刮去石栏上的青苔痕,突然又听见玉兔问:“那你呢,你既然也是兔儿爷,凡人为什么不做你的模样?”
我专心致志擦着青苔:“我和你不同,单是你一个,便有这么多不同的造型。如果要做两个品种不一样的兔儿爷,他们该多累?”
玉兔又“哦”了一声。这回他不再出声,乖乖地跟在我后面,看我收拾好了前面庭院,又走进房屋大堂,拈了火诀烧尽了房中的蜘蛛网和灰尘。墙角处藏了几个未化形的小鬼,我招它们过来,给他们分了些香火供奉,支使它们离去了。
这宅院是十年前修建的,我不过离开了三年,就已经荒废成了一处阴森森的鬼宅。纵然有玉兔这样的祥瑞之兆到来,也只衬得此处更加冷清。我拈了几个神仙诀,再让玉兔往指定的地方那么一站,新的花圃便已经长了出来。
很快,前院莺莺燕燕起,满眼花开。玉兔无事可做,随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往地上一抛,一颗桂树拔地而起,舒展藤条,洒下满地金黄的桂花。玉兔靠着那颗桂树,眯着眼睛对我笑。
“谢樨,你看我送你一颗树,这样可好?”
我说:“好。”
“谢樨,你在做什么?”玉兔凑过来,往我这边看。我扒开杂草从,往园林的后山坡走去,玉兔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
胡家园林凋敝不堪,本来应该圈起来筑成围墙的地方,被雨水长年累月地冲塌了,直通向野外。此处半里外就是一个坟场,我还没走到半里地,就见到了我要找的东西:一个青方石头的坟墓,凄凄惨惨地立在风中。
玉兔凑过来念墓主人的名字:“胡天保?这个名字真有意思,读起来有一种雪奶福禄糕的感觉。”
我对这只思维发散又只知道吃的兔子有些绝望:“这是我以前的名字。”
玉兔睁大眼睛瞧我。
我不理他,闭眼感应了一下,埋了三年,棺材中的尸骨已经化为齑粉。
我还活生生地站在这儿,里面的那个我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体验着实奇怪了些。
我摸着石碑上粗糙的砂砾,低头却瞧见坟前摆了一个盘子,上面叠着一摞豆沙包,是我喜欢吃的那种。包子前面插着香,折断了。
玉兔也看见了,他问我:“我听人说,你前世孤苦无依,死得还很搞笑来着?为何还有人祭拜你?”
我瞅了他一眼。他抖了一抖,安静了。
而我看着那盘包子,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孤高傲气的身影,眼睛黑得出水儿,脸面板得像个冰棍儿。他让我送了命,若是还记得我这个人的一寸边角,是否也会来到这个刻着单名的坟前,为我烧点纸钱,送点供奉呢?
若是他……
我摇摇头,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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