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厥过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悠悠地问我,又怕冷似的往我这边挤,“好冷啊。”
你冷就把衣服好,我都快热死了,不要过来啊……
他稍微侧过来挡住巷口的风,看到我摇头之后恍然道:“无名?”
我点点头。
“那我送你一个名字罢,我这衣衫不整的也没带值钱的物件儿。”他笑了笑,月光倾泻在俊逸的眉眼上,有些让人晃神。
然后他握着我的一只手,在我湿润的手心里缓慢划下笔画,“这是我的名字,现在已经不用了,送给你。”
那句“已经不用了”像是一声挽留不得的低叹,掌心酥痒,他写完了抬起头来,语气亲昵的好似在呼唤一个故人,
“思迟。”
叁.
“思迟,把这个给楼主拿过去。”
其实我还是没有习惯这个名字,再加上午睡刚醒,整个人迷迷瞪瞪的也没听清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只好垂着一双手站在廊下,动作僵硬地转了转脖子。
睡了多年的干草铺,猛的一下子有床有枕的还真睡不好。
我的肩侧被推了一下,一个锦衣小公子在我身侧站定,怀里抱着一堆画卷,粉雕玉琢的一张脸上满是不耐烦,嘴巴里嘟囔,“呆愣愣的,也不知道楼主瞎了哪只眼要带着你。”
“给我罢。”我没理会他的奚落,伸手接过他怀里的卷轴。
那天晚上那个男人就着我的点头和摇头硬是跟我聊了大半夜,他什么都说,我晕乎乎的也没记全,光记得他玩笑一般的语气,“要不要来我的楼里做个打杂的?起码不用风餐露宿,还能看很多美人儿。”
你美成这样就够我看的了,我泪眼朦胧的想,然后打着哈欠和他说了第一句话,“好啊。”
他笑了,眼角也有因困倦泛出的泪花,他慢慢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哎,早知道一开始就跟你说说有美人儿看了,给我这一通东拉西扯的。”
我靠着墙睡着了,醒来就是香气逼人的床帐,屏风后边的大木桶里的水还热着,桌上放着一套新衣服。
我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偏房,正主是孟浪楼主,孟浪。
在知道这个地方其实是个卖肉的和他一个这么清风明月的人却冠了个这样的名字之间,令我有所不适的还是后者。
“这是我的名字,现在已经不用了,送给你。”
“思迟。”
想起这两句话我就心尖发颤,如鲠在喉,我配不上这样的名字,似乎也配不上他。
想到这里,我又蔫了些许,进门的时候没有敲门和行礼,孟浪也才睡醒,见我进门手忙脚乱地双手抱胸,像个被登徒子非礼了的黄花大闺女,“啊!”
“……”我把卷轴都铺在桌子上,有两个还滚下来进了桌底,我爬进去捡,这阵日子我算是摸明白了,我的主子偶尔脑子不好使,好在金玉其外,败絮也没多少人见过就是了。
“吓死我了,小迟。”他鞋也不穿好,拖拉着走过来坐下,把我从桌子底下拎起来。
我拍拍卷轴上不存在的灰,站定道:“我没有。”
倒是我被你那一声惊叫吓着了,谢谢您给我醒瞌睡。
“我真的给吓着了,”他打开一副画卷,跟真的心有余悸似的碎碎念,“有一次,你没来的时候,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孩子,踹开门就往我身上扑,要不是我誓死不从,就被玷污了。”
我扫了一眼他依旧没拢好的衣领,从我站着的角度可以看到挺立的锁骨和小半胸膛,想告诉他那孩子估计是来求你玷污他的。
我帮着他把卷轴一一打开,又搬来架子挂好给他看,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摇头叹气道,“到底是人真的不好看还是画师收少了银钱,怎么都丑成这样了啊。”
画上的人有男有女,年龄都不过十五六岁,要我看,都是千里挑一、个顶个的好看了,莫不是那锦衣小童一语中的,我貌美如花的主子真的瞎了。
“来个人!”他有点不快地喊了一声,没多久就冲进来两个彪形大汉,我认得他们,初遇那天,把他的鞋从我嘴里解救出来的就是他们俩。
“楼主!又有没穿衣服的人闯进来了吗!”其中一人粗声粗气地问道。
孟浪上前一人赏了一脚,黑这一张脸,我还没来得及感叹他生气也这么好看的时候,就被他一把推了过去,
“告诉搜集秀童的人,要是长得比这个丑的通通都不要。”
我莫名其妙的被握着双肩,听他仍然不高兴地语气,“丑死我了,眼睛疼。”
我跟着两个大个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住,他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框上,“那个让你们去找的老人家有信儿了吗?”
一个大个恭敬道:“回禀楼主,还没有。”
他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下令,“再加一百人,城外方圆的破庙都找一遍。”然后又对我说,言语间掺了一点黏腻,“你也早点回来啊。”
我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桶蜂蜜,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走了。
肆.
寒风渐起,离我稀里糊涂入孟浪楼已经三月有余,这三个月里我看尽了卖儿卖女、逼良为娼的人间惨事,我看到许多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孩子撇弃了天真烂漫,为了恩客腰间的钱袋把自己作践得不成人形。
我早晨起来的时候便觉得天冷了不少,给孟浪房中添置暖炉的时候我想起了老乞丐,这么久了仍是没找到他,不知是死了还是躲在哪个避风的角落里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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