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冽的确是疯了。
而他疯起来竟比真正的疯子迈尔斯还要骇人,他眼下已是不顾一切了,眸色反而更加平静,道:“没关系,你们全都给他陪葬。”
迈尔斯破天荒的尝到恐惧的滋味,却并非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是因为怀里的少年。这种恐惧让他恨不得将裴冽碎尸万段,与此同时机身猛烈一晃,舱内的人和物随之失重,舱内已闻到刺鼻的烟味。飞机开始自行倒飞甚至极限加速,产生的过载远远超过了机体能承受的最大过载。
机体结构因此而出现了破裂,巨大的轰鸣让人两耳的鼓膜都嗡嗡乱震。坠落的过程已记不清了,裴冽只知道自己最终将小锦鲤重新抱入怀中,身体在流速和压强的作用下从裂口直飞去,跌入深邃冰冷的海里。
三藩市是三面环海的岛,在砸毁飞机中控时,裴冽其实算好了他们此刻正在大海的上空。他没有考虑到自己能不能活,只想着如果少年身为一只锦鲤妖,若回到他天性热爱的水里,一定会活下来。
可裴冽在短暂的昏迷中再次睁开眼,并发现自己竟完好无损的躺在海边。
一半身体浸在水中,另一半在沙滩上,并被起起落落的浪潮不断向前推移。耳边同时传来一声声叫喊,裴冽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大概是在沿海居住或游玩的普通人,急急问他有没有事。
大脑一时还没获得清醒,只凭杀手本能的身体反应力而迅速撑身坐起,下意识哑声开口:“你救了我?你有没有看到瞳瞳?”
湿透的衣服完整的勾显出他健美高壮的身体轮廓,熹微的晨光投影在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让裴冽的容貌更加英俊夺目,年轻姑娘竟忍不住脸色一红,讷讷答了句是。
已经恢复清明的裴冽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腹和手臂。
他的身上竟一丝伤口也没有了,连坠机时手背上擦碰到的灼伤都消失无踪,救了他的人除了小锦鲤之外不做他想。裴冽强忍着心口翻涌的剧痛一言不发的站起来,直直往海里冲。
“你要去哪?”年轻姑娘忙跟了上去,又因为海水而止步,只能大声问:“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到海里了吗?”
他的心落在海里了,连同他此生唯一爱的人。
裴冽充耳不闻的一次次潜入水底,试图寻找小锦鲤的身影。那个姑娘还站在远处大声喊着: “喂,你快回来,东西就算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啊!”
她甚至一脸义正言辞的继续撒谎:“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不准你再去寻死!”
裴冽知道对方不过是个刚好经过的路人而已,只是无暇拆穿她拙劣的谎言。那些路人哪怕是无比详细的围观了事件全程,哪怕无比动容的表示感同身受,却也只是表面上的动容。他们终究只是不相**的人,永远不能真正体会当事人的心情。
那种痛苦到恨不得死掉的心情。
几个小时过去,裴冽彻底耗空了力气,最终随着海浪搁浅到沙滩。时间已将近中午,天色晴朗,四处一片明亮,他眼里却暗淡无光,整个人就像太阳背面浓重的阴影,又仿佛是陷进了地狱。
这座人口稀少的沿海小镇从这天起多了一个新居民。
他的外貌高大帅气,性格却像一个自闭的怪人,几乎不和人说话,更不跟人产生任何来往,只会日复一日的开着游艇出海,然后潜入水底去寻找他的小鲤鱼。
这样的日子裴冽转眼便过了将近一年。
他几乎寻遍了附近的全部海域,可作为足足上亿平方千米的第一大洋,它的面积实在太大了,就算穷其一生也顶多只能探到它的万分之一。
那晚无边无际的灰蒙和冷雨,轰然的炸裂声和破碎的飞机残骸,苍白到透明的面容和披散在水中的长发,还有浓到粘稠的血腥气和望不见尽头的海洋,各种零碎的片段组成了摆脱不掉的梦魇,让裴冽在每个无法入眠的深夜都无处可逃。
遇到下雨的日子便更心疼到辗转反侧,会想着他的小锦鲤是不是在哭。也许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也许是因为再度失忆而无助害怕了,抱着尾巴一个人偷偷掉眼泪。可他除了自虐般的在雨中站着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只觉得四周到处都冷冰冰的透着风。
时间不知不觉已满一年,当年的罪魁祸首竟在这时候重新出现在了裴冽面前。脸上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苍白且消瘦到几乎脱型,双腿似乎是出了问题,走路极为缓慢,身边还跟着护士和保镖。
裴冽能凭借直觉认出眼前的人是亚瑟而并非迈尔斯。
对方继而开口:“……迈尔斯已经死了。准确是说,是从坠机后就彻底消失了。”
迈尔斯虽然做了杀手,但亚瑟曾是空军,自然懂得坠机后自救的手法。他在太平洋上漂了将近三天,最终凭借手表里暗藏的信号发射装置等到救援,但双腿受伤严重,治疗整整一年才重新站立,而且再也不能恢复如初,甚至连站久一点都不行。
折磨了他足足二十多年的第二人格终于自行消失,代价却是失去了他心动和爱慕的少年。这种结果却同样难受,罪恶感夹杂着失去的痛苦让亚瑟整日失眠,全世界似乎都黯淡下来,失去应有的颜色和光泽,只剩下空泛的灰。
迈尔斯已消失了,亚瑟也几乎变成废人,裴冽最终没有杀取亚瑟的性命,也没有对他采取任何报复。
因为他知道活着有时候比死更痛苦。
而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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