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茂盛的树,浓淡适宜的绿色让眼睛很舒服,独栋房屋陈旧而富有特色,他一户挨着一户地对照,最后停在一栋小小的砖褐色房子门前。
门口有一片四四方方的草坪,上面插着一块小木牌,林瑞安锁了车走近,俯身细看上面的字,字迹明显出自小朋友的手,歪歪扭扭得分外可爱。
英文下面搭配了中文,木板边框还用彩色的涂料画了小花作装饰 “琼阿姨的钢琴小屋”。
这里就是盛敏柔的家。
林瑞安对着后视镜整理了头发、衣领和袖口,定了定神,走进门廊下的一片清凉,翻过手背,轻轻叩了三下门。
首先回应他的是狗吠声,把他吓了一跳,紧接着才是电话里的那个女声,喊道:“你好,这;
女人似乎走得很慢,林瑞安猜想她是手头忙活着什么事情,扭头盯着窗台上的两颗松塔闲看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了。
只打开了一条缝。
“是林先生吗?amp;;
出现在门内的是一个瘦小华裔女人,牵着一条导盲犬,灰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瞳孔中却没有丝毫神采。
她是个盲人。
第二十一章
林瑞安默然站着,头顶是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清凉的绿影蔓延到屋内,挡住了洒落在女人脸上的斑驳阳光。
她也听见这声音,眨了眨没有焦距的眼睛,对门外的男人说:“起风了啊。”
她的嗓音一如她的长相,有种谦逊的柔和。
林瑞安认识的老侨很多都有类似的气质,独立、勤勉而坚忍,他们生活不易,一般青年时代就外出打拼,想在这片土地上收获果实,就要比常人付出更多努力。
林瑞安欣赏并喜欢他们这一点,乐意与他们结交。
盛敏柔给他的第一感觉也是如此,衣着和谈吐都很得体,令人心生好感,哪怕他目前不能断定这个女人是不是崔璨的母亲。
“您好”他笑了笑,就算女人看不见。
“我是早上跟您通过电话的那个人,我叫林瑞安,祥瑞的,平安的安。”
女人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请进来坐。”
她轻轻往回收了狗绳,那导盲犬在林瑞安的手和鞋子上嗅了嗅,没有从这不速之客身上闻到可疑的气息,便紧跟主人的脚步,摇着尾巴往里走。
“我的狗好像很喜欢你。”她对林瑞安说:“它警惕性很高的,今天却没怎么大吼大叫。”
林瑞安关上了门,好心道:“那您平时也得多加小心才是。”
他根据引领坐到了沙发上,四处打量。
这是一栋颇有韵味的老房子,两居室,没有二层,家具陈旧复古,一些装饰也彰显出厚重的年代感。
许是因为屋前屋后都有树的缘故,采光差些,但不显得压抑和憋闷。
通风良好,室内隐隐飘散着清新剂的香味,打扫得非常干净,木地板粗糙的纹路里都看不到积灰。
整个家里最昂贵的东西大概是客厅里那架黑色三角钢琴。
林瑞安问道:“盛太太,您是钢琴老师么?”
“是的。”
盛敏柔在他斜对角的藤椅里坐下,端来一副茶具,解开狗绳,让那毛茸茸的大家伙在客厅里转悠,一会儿去喝水,一会儿蹭蹭林瑞安的裤腿,又尽职尽责地趴回主人脚下。
“我的孩子……走失那年,我生了场重病,视神经严重受损,醒来的时候就失明了。”
女人用煮沸的开水沏茶的惊险场面让林瑞安跟着捏了把汗,可她看上去对这流程相当谙熟了,累积了多年经验,手腕很稳,靠水流入杯底的声音判断是否倒满,两杯茶都未洒出来一滴。
“我这样子,找工作也很困难,本来结婚后不弹钢琴了,只能又拾起来,教小孩子。这条街的邻居也都很照顾我,每周把孩子送来上课。我挺喜欢小孩儿的,他们给我带来许多快乐。”
她说着,又笑了笑,“我得活着。总哭也不是个办法。”
林瑞安不敢想象一个接连失去丈夫、孩子和光明的女人是如何熬过这些年的。
她要靠什么支撑、有着怎样的信念才能活下去,活成现在的模样。
“林先生也是移民吗,二代移民?”她问。
“准确的说……不算吧,我父母是跨国婚姻。”林瑞安说,“我出生在芝加哥,也回国居住过。”
“中文讲得真好听。”她称赞道,“小璨学说话的时候我也教他来着,不许他忘记母语。”
林瑞安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小璨”指的谁。
“您还记得他的出生日期是几月几号吗”
盛敏柔放下杯子,林瑞安注意到她的双手有些忐忑地交握在了一起。
amp;;十二月二十二号”她答得很果断,这话像是早就做好准备守在她嘴角,只等她说出来的这一天:“夜里,晚上九点多出生的……a型血,项涟上写得有……”
林瑞安放下了茶杯。
盛敏柔听他缄默无言,实在按捺不住地问:“小璨他……现在好吗?”
十二年。这是她十二年来魂牵梦萦的灯,照亮她,让她不惧前半生的残缺和后半生的黑暗。
数不清的日日夜夜,她向上天祈祷,她愿多行善事,为她的孩子积攒福报,后来她学着放下了,把她的孩子当成了精神寄托,在她心里长大,像她盼望的那样。
她知道她再也不能看见他,对他说了那么多无法传达的话,而最终能够问出口的,只有这句“他现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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