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是十万北疆军。
风雪在人脸上拍过,冰冷如刀。风声呜呜哀鸣,漫天雪沙被卷起几尺高,如自脚底下起了一场泼重了颜色的白雾。
无一人擅动。
数十万将士沉默冰冷的如一大块遮天蔽日的铁块,无坚不摧。
他的面前是敌军的首领——赤鲁。
此人极为狡猾。在徐子墨亲自斩杀前任首领后,便是此人一直领导着敌军。敌军在他领导下,比从前难缠了百倍。
今日是双方破水一战。
号角声含在口中。风声似乎都已凝固。
“杀——”
不知何时,号角骤然长鸣。
嘶喊声震得人耳朵发麻,嗡嗡嗡铁蹄声让整个大地跟着战栗。徐子墨一骑红马,火一般扑了出去,笔直朝向赤鲁。
他今日定要取他首级。
那赤鲁也不是庸辈。
两人登时缠斗起来。
嘶喊声、兵戎对撞声,刀剑破开甲胄、砍入身体哧的一声,始终高昂的号角声,扯着喉咙的喊杀声……只有雪花依旧飘飘洒洒。
白幕被染上鲜红。
徐子墨提紧马缰,马儿昂头长鸣一声,骤然停下。
赤鲁忽然一刀向下,砍中了他的马腿。马儿长长一声嘶叫,往前一跪。眼看着徐子墨就要扑下去,摔在地上。他却紧紧勒住马缰,将马脖子提起来。
就是这个时候!
趁其最得意时!
他冲上前,长枪一挑,趁赤鲁往前的势头未停下来时,狠狠往上一刺,便将赤鲁整个挑着扯下了马,滚在地上。
赤鲁趁机扑上来。
徐子墨眯起眼,挑起一个微笑。
这个赤鲁终于露出了破绽了。
今天,看他怎幺让他彻底……
他长枪往前狠狠一扎……
血一朵小花般喷出来……
……
哐——
脸盆落地的声音,徐子墨猛然惊醒了过来。他茫然躺在床上,看着头顶轻盈的赤黑洒金云纹的帐子,边上缀着流苏,一束束摇曳生姿。
这是他的床上……
奢华繁复的装饰,一个帐子也要织出千种万般花样,极尽工巧。这是京城的府邸,不是他的帐篷。他在北疆的帐篷,布置和摆饰都和底层的将士一样,什幺都是简简单单。
他苦笑。
他怎幺忘了,他早已不是北疆的战神了……
徐子墨伸出手,在阳光下细细瞧着。这是一双极漂亮的手,十指纤长瘦削,葱葱如玉,因为虚弱,透着微微白青色,如透水的青玉。
他忽然抓起一把剪刀,狠狠朝着手上扎去。
这不是他的手。
他的手是用来打仗的手,是满手茧子的,是粗糙的,是拿刀拿枪的,不是这般虚弱用不了力,软绵绵,和女人似的!
这不是他的手!
他要毁了它!
毁了它!
老嬷嬷正巧端着热水进来,伺候徐子墨洗漱。她一眼就瞧见徐子墨拿剪刀自残,吓得魂都掉了,急忙扑过来,抓住剪刀:“二少爷,你这是做什幺!好生生的手,扎烂了做什幺?”
“老嬷嬷,你放开我!”
“不放,老奴死都不会放!”
“放开!”
“二少爷,老奴求求您了。您不为您自己着想,也为我们这些服侍您的人。为老夫人,为四少爷想想啊。”
……
徐子墨咬牙用力,可剪刀还是被老嬷嬷轻而易举拿走了。
他现在……力气还不如一个妇人。
他躺回床上,轻轻闭上了眼。
是啊。
他还要活着。
要好好的活着。
为了他的母亲,为了他的母亲……唯独不是为了他自己……
许久后,他才淡淡问道:“昨天,我发烧的时候,四少爷来过吗?”
他依稀记得,昨晚朦朦胧胧中,他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发烧了,有人喂他药,他还找那人要水喝,后来、他又昏睡过去了。
是梦吧?
老嬷嬷十分紧张:“没有。”
二少爷最看不得四少爷,刚才还发了一回疯。要是被二少爷知道四少爷过来过,恐怕又要生气了。
徐子墨轻轻嗯了一声。
是个梦啊。
他继续想着。
房间里忽然变得很静。
老嬷嬷不敢说话,推开了窗。窗外大槐树下,传来小丫鬟们调笑的声音:“欸,你们看见没。四少爷……”
又是一阵嘻嘻笑声。
“听说,那嘴上咬痕用了多少胭脂都遮不住呢。”
“不知哪里的姑娘,这样大胆,哎哟,看得我都脸红了。”
“没想到四少爷面上看得清清冷冷的,也是个情种子……”
……
徐子墨微微偏头,问:“老嬷嬷,徐子白又弄出什幺事了?”
老嬷嬷也掩着嘴笑:“四少爷,昨天晚上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一大早众人才发现。他嘴上多了一道咬出来的伤口。现在府里的人都在传……”
老嬷嬷压低了声音:“都在传四少爷是和哪家姑娘私会回来了的。”
徐子墨哦了一声:“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老嬷嬷道。
徐子白有了喜欢的女子?徐子墨思索片刻,索性坐起身,扬声道:“来人,快去请四少爷过来。我有话交代他。”
他与徐子白是胞弟。
母亲将四弟托付给了他。
现在若是徐子白喜欢上什幺女子,只管好好娶回来。若是他脸皮薄。他这个做哥哥的只管替他出面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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