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子还是要舞的。
我右手背在身后,使力一拽,混铁棍划出一道天弧,唰的劈开沉寂。
按理说,我不该这么冷静的。胜败就在眼前,可我的心就是平静下来了,而且无波,像一池毫无涟漪的湖水。
伍书面色微变。
他怒视我,恨声道:“连临昙的面都没见着,你还舞个甚?”
临昙的面,你自然见不着。萧承晖的才智,还能分不清敌友么?我们一踏进来,就已经被掌控地死死的。他不愿见你,你就注定见不着。
大快人心呐。
我左手勾上棒尾,声音霎时扬起来:“风雪楼,萧贞,为临少主寿!”
萧承晖早就知道我来了,好吃好喝地待着,我扭捏反而小器。
萧承晖,一年未见。
别老无恙啊
殿后头淡淡传来一个嗓音,熟悉的音调:“有劳风雪楼大驾。”
靠着内劲揣来的话还是很清晰。伍书压抑不住火气,怒道:“畜生,还不滚出来!”
他这是赌了我的功力在萧承晖之上了。
呵。
有师如此,此生何求啊。
萧承晖声音近乎漠然:“恕难从命。萧承晖兴许有个名唤萧伍书的师父,临昙可没有。”
大殿两头的帘布飒飒翻动起来,穿堂风在我脸上一掠而过,宫灯从身后一盏盏燃起来,映的金座软榻,珠玉几案恍恍惚惚地像个幻境。
(十一)
我一言不发地握着棍子,提步就御气画了个同气阵,殿内几上的酒杯像是摇摇晃晃碎在地上,宫铃一般的响。
伍书沉声道:“往殿后追。”
又是一阵破风声,凌厉的气息直涌上来。
伍书一侧身,躲过,猛地挣了挣眼:“你在做什么?”
我脚下一错,后退三步,混铁棍点地,闪着火光,我动动指尖:“师父,莫要明知故问了。”
伍书怔了怔,错愕道:“你如今也要叛出风雪楼?”
我指尖一抬:“你错了。”
伍书玄袍四散,长靴磨地,腰间剑光飞舞:“萧贞,你放肆!”
“师父,”我冷笑了一声,“你有所不知,我萧贞不是如今要叛出风雪楼,而是,”我提棍一挥:“早有二心!”
“逆徒!你敢与我动手!”
这人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风雪楼本就是个贪图功名利禄的地方,他萧伍书面见了那么多年的权利纷争,为了高位沾上了多少鲜血,如今这个关头居然还只知道威胁作势。
鲜血铺就的堂主之位,真以为每个人都如他一般稀罕。
“主上与你有恩,为师也与你有恩,你要恩将仇报?”萧伍书一掌劈向我的后心,内劲狠厉。
我借力打力,挥开他的掌势,砰地碎了左边的石案。我一棍子甩出来,蹬地拔起:“有恩?这么多人与我有恩,萧贞已经还不清了。我只知道,这恩情抵不上我心里的愤懑。唯此而已。”
我贴着伍书的衣袍擦身而过,左手旋棍反手一劈,伍书匆忙要挡,我换作左手硬是改了向,躲过他的掌风,立在他的身后。
他侧身就是一剑。
若是避了,右手边的空位便足以让他逃脱了,这天高地远,我上哪儿寻它去?若是不避,
“噗”地一声长剑入肉,深深扎进我的肩胛骨,鲜血不可抑制地顺着剑身淌下来。剑有倒刃,还卡在了骨头上,拔都拔不出来。
伍书许是没想过我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脸上现出讶然的表情。
我冷笑了一声,天知道我有多想要他的命。
我迅速出手,侧脸贴住肩上。肩上有一把没有把手的刀片,我牙齿一扣,扭头就挨在伍书的颈处。
胜负已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该说这是天理报应呢?还是该说以恶制恶呢?
伍书没有动,表情这才惊恐起来:“你……你若是伤了我,一身功力就全废了。你再风雪楼做了那么多年,到时候成了废人,江湖上光是复仇就能折磨的你生不如死。”
呵。
我抬手就封了他的哑穴。
聒噪!
我攥紧他的喉咙,幽幽道:“师父大恩,萧贞万不敢忘。若不取你性命,我方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萧伍书的面色一瞬间就惨白了。
我转着棍子,道:“我给你个痛快。”
淬雪照风雨,一棍定乾坤。
定你妈的乾坤。
我一记混铁棍就断了他的脖颈。
有风呜咽,静悄悄地扶起我的衣袖。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走马观花一般。风雪楼里的三途水,主上的落羽殿,暗司,再到南华院,栽满桃树的后山,长琴山,最后是羌芜门。长长一段路,尽头才是不受约束不受捆绑的萧贞。风雨兼程,万事归寂。无痕无迹,心变而已。
我还记得伍书问过我为何要练混铁棍?
我跪坐下来,棍子仍在一边。指尖抵住羌芜门勾了金线的毯子。
喃喃。
三儿,贞哥替你报仇了。
贞哥。
替你报仇啦。
你听见了么?
(尾声)
萧承晖让我在风雪楼等他,等他让羌芜门站稳了脚跟,就接我走。
羌芜门在哪里?我不知道。
萧承晖就是羌芜门的少主临昙?我也不知道。
萧承晖什么时候来带我走,给我个家呢?我也不知道。
我就这么啥也不知道,还能傻傻地在风雪楼呆上一年的时间。萧承晖有本事就在期间连一封书信,也不寄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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