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如此,刑鬼的家人,才会离他而去。
家祭家祭,祭的不是一个人,是整个家。
刑鬼小心翼翼保护着的家,以心交心换来的家人,亲力亲为修建起来的家园,在自己的手中,没了。
烧毁他家园的火,是人为的。杀他亲人的歹人,是认识的。打斗中,刑鬼掀掉了歹人的面具,是五行盟的手下。
斩于刀下,没什么可犹豫的。
刑鬼从火海中走出来,已经不是以前的刑鬼。
他将被划伤的脸颊稍作处理,捡起地上的面具,一砍为二,戴在自己的脸上。
刑鬼,呵,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名字,还真配。
如果他能时刻保持冷静,时刻紧绷那根弦,也许,这一天,会来的晚一些。刑鬼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再活在这个世上。是他,害了那些和自己本来不应该有交集的苦命人。
他红着双眼去找老盟主对质。
老盟主对此毫不推脱,全都应下来。并且对刑鬼道出了理由。
“如果你能为我儿抛弃所有,我才能放心的把我儿子交给你。你要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
十条人命,只是为了验证他是否能够抛得下。
刑鬼嘴上在笑,心里在笑,整个身子都在笑。
撑着剑身在地上弯着腰笑了一会,刑鬼回道:“那现在呢?你满意了吗?”
老盟主指了指窗外正流着口水盯着陵子钧不放的成方遥,对刑鬼说:“那就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喽?”
天知道刑鬼是怎么按捺住提起剑刺过去的冲动的。
老盟主接下来的话,让刑鬼感到更加的恶心:“不过是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没了就没了。只要你好好待我儿子,我们都会是你的亲人。”
刑鬼对着老盟主慈祥的脸孔,再一次展露笑脸。
此后的日子,于陵子钧而言,是煎熬,于刑鬼而言,亦是如此。
刑鬼想要狠狠的伤害陵子钧,用来发泄自己的怒气。可是,他下不了手。他想要趁着大好机会偷袭老盟主,可是,他下不了手。他想要抽身,远离这里,离开陵子钧,离开五行盟,离开想要杀却杀不得的老盟主,他舍不得。
漫长的日子里,刑鬼和陵子钧之间,就像是突然冒出来一座冰山,把两个人遥遥的隔开。
时而,陵子钧会看到刑鬼越过冰山,站在山顶对自己微笑,对自己招手。时而,刑鬼会直接跳进冰山下的冰海中,让陵子钧一眼都不看不到。忽近忽远,飘渺不定的不光是两人间的距离,还有感情。
就在这时,成方遥的攻势,越来越猛烈,越来越正大光明。
刑鬼得知后,竟然松了口气。
他觉得陵子钧如果能和成方遥在一起,也是很好的。
“真的,你们能在一起,我觉得挺好的。你不用内疚,我确实配不上子钧。他用真心待我,我却…有那么混账的目的。我现在并不难受,是真心的为他高兴,为你高兴。”刑鬼依在窗边,对已经目瞪口呆的成方遥点头道。
成方遥想过刑鬼的过往,想过他和陵子钧的过往,但是,总有些事实,让人不得信服造化弄人。
“那你还这么的帮我,帮五行盟?”成方遥一想到刑鬼和五行盟之间,隔了这么血淋淋的血海深仇,就不住的倒吸冷气。
“冤有头债有主,老盟主的命,终究是抵给了我。我帮的,是你,是子钧,不是他。说到底,我还是欠子钧的。欠钱容易,欠情难还。怎么了?成兄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
成方遥木讷的点点头。
“老盟主死后,江湖上传言老盟主被你害死的。大家之所以紧抓不放的证据,不就是老盟主脖子里的那道淤痕吗?而你,为了让陵子钧不深究老盟主为何把盟主之位越过他,越过我,传给你,竟然告诉他们是你逼迫老盟主将位子让给你的。你难道就没奇怪过,那道淤痕是怎么来的?”刑鬼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壶,把自己手里的杯子往成方遥的空酒杯上一压,两个杯子紧紧的抱在一起,在成方遥的手掌里聆听着故事。
“我以为是邪教的人知道了他有摆脱邪教之心做的。难道是…你?”成方遥忙把杯子平稳的放到桌子上,坐到刑鬼的身边,和他肩并着肩,压低了声音交谈。
“他一命,抵消我家十命,不算什么。况且,我到最后,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那道淤痕,不会这么浅。他走的,也不会这么平静。他…是自愿的,为了五行盟,他对我提出了要他命的条件,那就是辅佐你,治理五行盟。你看,他是个自私的人,却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呃……”此时的成方遥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觉得今天的酒怎么这会变得如此的清淡,没有让自己醉的不省人事,好借此躲过这一时刻。
“我既然能和你说,就说明我真的已经看开了,你不要担心我。该成亲的成亲,该做盟主的做盟主。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会辅佐你,把五行盟做好做大。我终究是负了子钧,负了我自己。希望你,不要像我这样。好好待他,好好的,你们都要好好的。”刑鬼把头转向了窗外,那里的灯光迷离,沿着蜿蜒的街道一直延伸到薄雾下的深处。
“起雾了。”成方遥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背靠着刑鬼,将两条腿搁到长条凳上,欣赏起这片自己踏过了千遍万遍的土地。
日升月落,花开花谢,一年又一年,有多少人,能抵挡得住时间的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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