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想想,也许连那次相遇都不是什么偶遇。郑声这种人,没事怎么会去听一场于他而言无聊之极的音乐会呢?
他虽托生于秦家,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但家里父哥姐姐也疼他,从不要求他什么。他顺应自己的心意一路求学,去了国外,学的也是看起来没什么前途的音乐,但是一直都很轻松自在。
他从小身处的环境都相对单纯,虽然家里算是有钱有势,但除了生活上的便利,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别的影响。他自己无所求,更没觉得自己这儿有什么可值得别人贪图的东西。
直到他遇见郑声。
他们从认识,到相恋,再到订婚,顺利得不可思议。原以为说服父母接受自己有个同xìng_ài人已是件难事,没想到两家父母不仅同意了,还愿意公开举办订婚宴与婚礼。他不懂联姻与合作之类的弯弯绕绕,但是父母的支持已使他感动万分。
剧变发生在他参加叶峭生日会那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世界仿佛同他开了个荒诞的玩笑,什么都变了。
他被天真蒙住了眼,如隔雾看花般去看这个尘世,一看就是二十多年,直到雾散,他才真正看清眼前的一切。
醒来的时候,他赤裸着从陌生的床上醒来,旁边是同样赤裸的同他甚至只能算是认识的时鹤汀。他瞠目结舌,说不出半个字,脑袋一片空荡荡,他想不出昨晚发生了什么,甚至想不出自己现在应该要问什么。
相比于他的慌乱,时鹤汀要冷静得多,先让他穿好衣服,自己也套上衣服,才坐下开始回忆昨晚的情况。
床上干干净净,两人身上也都没有什么感觉,可以排除酒后乱性的可能,但两人对昨晚的印象都不甚清晰。
秦沅的记忆停在了昨天喝醉被送到休息室,时鹤汀的则停在出门准备打车的时候。秦沅的情况尚算合理,可以解释为只是喝醉,但时鹤汀的就说不通了,再联合昨晚他离开前的异常感觉,基本可以确定应该是有人蓄意安排。否则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一个醉到在休息室休息的秦沅和一个已经准备出门的时鹤汀,是怎么碰到一起还到酒店开了房脱了衣服躺在一起的。
而更让人奇怪的是,背后操作的那个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两人正仔细想着还有没有什么被漏掉的细节,秦沅便接到了他二姐的电话:“圆圆,你现在在哪儿?”
秦玥的声音里没有了一贯的宠溺与温柔,而带着几分厉色。
秦沅愣了愣,报了个地址,秦玥丢了句“在那儿等我,别出来”便匆匆挂了电话。他直觉不对,看见好友发来的消息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鹤汀见他面色不对,凑过去看了一眼,脸色也一下子变了:“抱歉,我出去打个电话。”
时鹤汀去了阳台,秦沅手有些发抖地拨了郑声的电话——
关机。
他不死心地又打了第二遍第三遍,还是关机。
秦玥来得很快,秦沅勉力让自己暂时先不去想,简单跟秦玥交代了情况。
舆论渐渐发酵,事态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控制。不过一个上午,家里长辈便都知道了这件事,而再如何辩白是有人构陷,没有证据依旧无法逆转形势。
几天里,他坐卧难安,忙着寻找证据,一刻也没有松懈下来。而郑声,他也始终没有联系上。他本人的手机关机,打他朋友、助理的电话都说不知道,甚至去他的公寓都没找到人。
他以为是郑声生气了,所以不肯见他,直到那天郑氏官媒发了声明。
他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爆出这件事以来,秦玥一直陪着他找线索,找证据,忙得脸都瘦了一圈。唯独那天下午,她显得心不在焉,秦沅回头看,才发现她眼里流露出一丝难过。
“二姐……怎么了吗?”秦沅有些茫然。
秦玥抿抿唇,半晌才道:“圆圆,郑家已经跟爸爸谈好了。”她顿了顿,继而艰涩道,“婚约解除。”
这无异于当头棒喝。
他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声音,睫毛颤了又颤才轻声道:“郑声……知道吗。”
秦玥说不下去了,红着眼圈抱住了秦沅,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复杂也不复杂。郑严想要郑声失去秦家这个最大的后台,彭家想要跟郑家继续保持合作关系,一环扣一环,联手设计了这个局。
而今真相已经查明,该放的声明也都放了出来,好像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婚约如郑严所愿取消了,时家和秦家的声誉洗白了,郑家未受影响,负责动手的人顶了罪也拿了钱。仿佛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他好像从未看得这么清楚过。
他和郑声都是这个局里翻不起浪的棋子,渺小而不起眼,无法左右自己的方向。他们登上了同一叶小木舟,有人蓄意在船上凿了洞,于是船沉了。
他并不怨恨郑声在船沉的时候弃他而去,他只是恨郑声在登上这艘小船之初,为的就不是他这个人,而是这艘船。
他在踏上飞机之前,看到了朋友发的郑家要跟孙家联姻的消息,随即关掉了手机。
他清楚地明白,他的爱情死了。
又也许,它从未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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