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同并未如玄嚣一度怀疑的一样刻意回避他,或许真是两人之间有太多不巧合,方让彼此数年未见。
玄嚣看着玄同反应自然,不像欺瞒模样,淡淡挑了眉,心里狐疑,可半晌,却话锋一转,「对了,皇兄方才殿会上被策为太子,玄嚣尚未道贺呢,真是失礼了,皇弟在此恭贺过了。」
这话明显藏了几分刻意,玄嚣一直有着想超越自己的兄弟、成为森狱第一人的yù_wàng及野心,方才太子之立,已经让他遥遥领先诸多兄弟一步了,接下来便是再胜过其他三位太子,包括玄同。
「喔?你心里想的,可当真是道贺么?」玄嚣好似是把话里的蹊跷说得刻意,好让玄同听清一般,玄同也心知,淡声拆穿了他。
「呵,当然不是,玄嚣心中所想的是,汝玄同,空有剑法,论谋略、论计策,汝凭什么坐上太子之位?」玄嚣眉目一冷,哼笑出声。
「这个问题,你该去问父皇才是。」玄同淡淡应道,缓缓跨开了步子,玄嚣也不拦他,只是在他经过身侧时,冷冷哼笑一声:
「呵,什么原因都无妨,因为无论是何理由,吾玄嚣都会堂堂正正把王位从你手上抢过来。」
「王位我从来就没有要过,你要,就拿去吧。」玄同步伐一顿,淡淡瞥了他一眼,玄嚣皱了眉,听见玄同说对王位无有觊觎,却不知为何欣喜不起来。
「玄同,你如此说法,是要施舍吾么?吾不需要。」玄嚣冷了声,嗓音中染上了些微怒意。
「吾不是要施舍你,只是没有意愿跟你争,少了一人竞争,这个便宜横竖不是你占走,也是其他兄弟。」面对玄嚣冷怒的态度,玄同依旧是从容不迫,声嗓淡然,那一双低敛的眉目好似一丝波澜也不曾掀起。
少了自己加入这场王位的争夺,其他汲汲营营的太子确实能少应付一个对手,可这份便宜,玄同心里隐隐约约只想让玄嚣占去。说出方才那句话的当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念头。他沿着记忆思索,在脑海深处勾出了一幅景象,是未分封前的某一日,夜色幽黑,一面辽阔的宫殿灭去了大半灯火,理应无人里却透出微弱的烛光。说不上来为什么,那一幕的印象至今仍在脑海中清晰无比。
「玄同,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不争,就能自外于这些风波吗?」玄嚣冷冷扯了唇角,「你不争,吾依旧想要胜过你、证明自己比你更适合统领这片江山,更遑论其他太子,你如不屈从,他们能容你么?」
玄嚣知道,玄同的实力,不可能不让人忌惮。
「既是无法,那你们便来吧。」玄同仍旧是淡声淡气,无关紧要地好似自己并不身涉其中。语落,重新跨开了方才一时伫下的脚步。
「你──」玄嚣见他永远那样淡然、波澜不惊,竟有几分愠怒,一把探出手扯住了他。玄同让玄嚣拉回过身,可猛地照入眼中的,却不是玄嚣那张倔强霸气的面容,而是那在玄嚣突然动作间、被微微扯开的衣襟──半掩的衣袍之间,玄同看见一绺系着白玉的红流苏,自他腰间垂下。
玄同一瞬怔了,恍惚了眸光。
「你看什么?」察觉玄同愣愣地盯着自己腰间,玄嚣疑惑地扬声问、一面顺着玄同的眼神正要往下望,却听得玄同突然收回视线转过身漠然地走离。
他的步伐比起平常的沉稳、匆忙了许多,好似怕玄嚣看出什么蹊跷。
☆、#7
霍、霍霍──
一阵冷冽得划破空气的挥剑声在宫殿后的苑囿之中倏忽来去,一片红透的枫叶,自枝上脱落、飘坠而下,坠在那道凌厉剑光的轨迹之上,银光过眼、只见落叶尽成细碎的叶屑,在空中飘飘摇摇、坠至那一双红戎靴边,沾落尘泥。
苑中那人剑势凌厉,俯身一划,复仰身后挽、剑刃一回,那一双映着剑光的淡漠双眸,却在仰身望见一旁开得红艷的枫树时,动作一顿,横在空中的剑锋止住须臾、垂了下来。他收了剑,伫立着,望着那片枫红,怔怔地出了神。
记得幼时,自己的寝殿边栽着一株枫树,每至秋季便成一抹火般的艷红,张目望去彷彿天地着了火似的。许是习惯上看着秋季让屋边的枫染成萧瑟的红,阎王分封诸子、将自己迁至此地之后,他便命人在苑中栽上一株红枫。
可此际他望着红枫的出神,却不是思起幼时的岁月。而是那艷丽的红,让他想起那日在玄嚣身上看见的、那一绺剑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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