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翠微宫笼山为苑,依着终南山的山势来修建,但毕竟不如九成宫那样位于群山之中那样凉爽宜人,暑热褥湿之气仍是颇重。这些天来李世民的气疾又是一再地发作,害他昼夜喘息难止,真可谓苦不堪言。长孙无忌又是一如既往那样整天彻夜地留在这本来是其他男子绝足禁入的寝殿之内,甚至是索性整晚地将他抱在自己怀里——这样一方面是让他以自己的身体为垫,上身可略为抬高,好让呼吸能顺畅一些;另一方面则是如果他半夜三更里突然气疾发作,自己马上就能醒来,给他搓胸揉背,可及时施以救治。有长孙无忌在这寝殿之内陪伴,李世民索性让所有侍候的宫人都退走——他如今的气疾之症已重至药石无效的地步,只能靠揉胸搓背来缓解症状,而这种事情有一个人在做就够了,人多反而手脚乱。而且太多人围在他身边,只是让空气变得混浊,令他呼吸更加困难。再加上现在他晚上都睡得不沉,殿内略有一点响动也会将他惊醒,只留长孙无忌一人反而是最好的安排。
这时李世民是觉得胸口有点堵,但其实并不至于喘不过气来。但他还是略略调整了一下在长孙无忌怀抱之内的姿势,好方便他的手在自己的胸脯上来来去去的搓揉按摩,眨了眨那双他自己并不知道是多么一再地摄去长孙无忌的心魄的眼睛,微微喘着气低声的道:“没,我只是……想起些事情……醒过来了就睡不着了……”
“想什么事情想到睡不着了?”长孙无忌一边一手继续揉按着李世民的胸部,一边另一手又抚上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从那微红的双颊滑至尖尖的下巴,觉得那里好像又比以前更瘦削了一些,怜爱与痛惜之情如闪电般掠过、如潮水般涌起,“陛下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只管跟臣说吧,臣替您想就是,您别再那么劳神了……”
“我……”李世民合上眼睛,感受着长孙无忌的抚揉着自己胸部与抚弄着自己下巴的两手上那轻柔的动作,“……也没想什么不放心的事,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小事而已。”他合上的眼睛前,却浮现起一张脸,那上面有笔直高挺的鼻梁,还有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要是有人看到他想象中的这张脸,会以为他在想起年轻时的自己,然而他在他深心之中暗暗地叫唤着的却是“恪儿……”
他想起的,是阿杨给他生的儿子李恪,是如今远在千里之外的吴王。这儿子在诸子之中长得相貌最像他,简直如同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大概是因为阿杨与他有着姨表兄妹的血缘之亲吧。可是,在李世民眼中看来,这儿子长得像的……是那一年里每夜都像现在的长孙无忌这样将他抱在怀里,一手搓弄着他的胸部、另一手常常挑起他的下巴观赏他脸上神色的……前隋皇帝杨广!
陛下……
他仿佛听到自己在心里又这样悄悄地呼唤起这称呼。
陛下,这个如今只有他才拥有的尊称,这个偏偏是他一人不能叫出口的称谓,有时在一失神间,他总觉得别人叫的不是他,而是……在叫着那个一想起就让他既是痛不可抑、又是甜蜜之情溢满了心头的蛮横霸道的前朝亡国之君!
看着李恪,就好像看到这个他只能在梦中相会、也只能在深心底处偷偷地想念的人。好些时候,他坐在阿杨的住处那里,默默地、其实是痴痴地看着这儿子,先是幼年时与媪姆戏耍、后是稍为年长时坐在案前读书写字,想象着那就是那人还是孩子时的样子,自己只是穿越到过去的一个不为人见的影子,心满意足于守候着他、凝望着他……
然而,这样的日子也过不长久。贞观二年李世民晋封李恪为益州(今四川成都)大都督,但以他当时还只有八岁大为由而没让他去就职。贞观五年,李恪转授秦州都督,仍是没让他之官。到贞观七年,转齐州都督,他终于让已有十四岁的儿子前去赴任,却又忍不住对左右侍臣坦陈心扉:“我怎么会不想常常能见到恪儿呢?但让他名分早定,在外作国家籓屏,这样到我百岁之后,他们这些庶兄弟才不会有危亡之忧嘛。”话是这么说了,李恪在外才当了一年官,李世民便已按纳不下对他的思念之情,又把他召回,复转益州大都督,却只是让他遥领此职,开了亲王遥领大都督的先例。贞观十年,转授潭州都督,还是没让已是年满十八的儿子赴任。直到贞观十一年,转授李恪安州都督之职,才又让他之官,临别之际还恋恋不舍的亲手写信给他:“外之为君臣,内之为父子,今当去膝下,不遗汝珍,而遗汝以言,其念之哉!”
如今,李恪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州,李世民心知自己的身体日渐衰弱,多半是迈不过今年夏天的这道坎了,这时的他是多么希望能把这心爱的庶子召回来自己眼前,好让自己能见他最后一面啊!这正如当年他是多么希望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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