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蒂姑妈在桃树街的房子已经空了,原住居民和客人都离开它去了乡下,如今这座红砖房子由斯科特来照顾。
“你为什么不离开亚特兰大,瑞特?难道这座城市里有你值得留恋的姑娘吗?”斯科特对瑞特留下来表示疑惑不解。
“因为我忽然觉得你的提议不错。”瑞特嘴角的笑容高深莫测,“我会非常愉快的看着南方的毁灭。”
“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斯科特学着瑞特的模样撇了撇嘴。
佩蒂姑妈家的花园里,果树在夜色下闪烁着微光,知更鸟和模仿鸟扑腾着翅膀。
五月的春天过后,路面变得坚实。北方军队就在这凝固的路面上拉锯战的一路向南,指挥着数量占绝对优势的兵力冷酷无情的步步紧逼,像条盘起身子的巨蟒,一次次迂回包抄邦联军队的后方,逼得他们不得不一再撤退,保护背后的铁路线。
数量越来越少、兵员得不到补充的邦联军队沿着山谷后撤。
大批难民在他们前面撤离。难民中有庄园主有监工,有富人有穷人,有白人有黑人,有女人有儿童,老弱病残孕幼什么都有,都汇入这股滚滚的难民潮。
他们有的坐火车,有的骑马,有的赶车,有的干脆徒步而行。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暂时打住脚步,希望打听到北方佬被击退的消息,好转身回家。
可他们终究没能沿着这条阳光灿烂的道路返回。
“佩蒂姑小姐的房子里只剩下一点燕麦了,宝贝。”瑞特搅动着没加糖的燕麦粥,“连枫糖或者糖浆也不剩一点。如果我们不喝了这锅燕麦粥,大概就要给佩蒂小姐的马吃了。”
斯科特一言不发、灵巧敏捷的夺过碗,连勺子也不用,把整整一碗燕麦粥全部倒进嘴里。
“你的喉咙是砖头砌成的吗,宝贝?我本以为孩子都是喜欢甜食的,没想到你竟然能比我还爽快的喝下没加糖的燕麦粥。”
……如果你吃过好多年军营的饭的话。他很自觉的拿瑞特的手帕抹了抹嘴,不屑的说:“孩子,又是孩子!”
“十六岁。”瑞特只用一个单词,就成功让斯科特收回了抗议的眼神。
尼玛原来我才十六岁……怪不得常常被瑞特用一种“你是个小孩子需要被人宠着”那样的眼神盯着看!
“既然你认为我们喝的燕麦粥连马都不要吃,你干嘛还留下来自虐?”斯科特心中愤懑的换了个话题。
“你说亚特兰大的饭店吗?与其吃他们提供的食物,还不如来一客老鼠肉呢,而且不必付出一吨老鼠的价格。”瑞特懒洋洋的说,“况且,我也厌倦了我的投机商同伴们对他们的财富花样翻新的炫耀,比如戴上三四个宽边金戒指,把纽扣、短表带和表链都弄成粗大沉重的黄金什么的。而且他们总是会说:‘我要十箱波尔多葡萄酒!我要五箱法国香槟!巴特勒船长是个识货的,他总能弄到最好的。我会接受你的任何报价,并额外加上百分之十。’”他惟妙惟肖的模仿着投机商们的言行。
斯科特笑出声来:“可你是他们中的一员!”
“至少我不会做出这么没有品位的事情,相信你也不会,宝贝。”
“我认为我被你说服了。”斯科特又喝了一碗不加糖燕麦粥。
他的举动成功让瑞特挑起了眉毛。
斯科特把碗扔进厨房,在沙发上一坐。他过去受过的军事训练牢牢的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让斯科特休息放松的时候,全身的肌肉也是紧张和警觉的。
“我总觉的,瑞特,你这样风度翩翩的、又迷人又邪恶的男人,现在应该在某个更合适的情境中跟女人畅饮美酒、谈情说爱,而不是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陪着一个‘孩子’吃不加糖的燕麦粥。”斯科特打趣他。
“女人?你为什么觉得我需要一个女人呢,宝贝?”
“你这个年龄的男人,难道不需要女人吗?难道没有值得你爱的女人吗?”斯科特碧绿的丹凤眼中流露出一丝好笑和困惑。
“值得我爱的女人?当然有,宝贝。爱过之后,我就爬下床,穿上裤子走人。”瑞特开了最后一瓶香槟,对着瓶子喝起来。
“用这种卑劣的行径表示对女人之爱的轻视,还是有点道理的。”斯科特大笑,他夺过年长同伴的酒瓶,对着瓶嘴灌了一大口。
“你是在说笑话吗,宝贝?”
“当然不是!嘿,瑞特,老实交代,有没有一个人令你感到与众不同、热血沸腾,让你忍不住把自己隐藏在虚假的面具之后,生怕脆弱的自尊受到不可弥补的伤害?有没有一个人让你想把自己燃烧成灰烬也在所不惜?”
“或许吧,亲爱的。”
瑞特不再说话了。
他架起修长结实的双腿,黝黑的大手搭在斯科特的胳膊上,另一只手从斯科特那里接过酒瓶,仰着头吹起来。
他的心跳与香槟下降的速度相呼应。
所有的女人,一切的美^色,曾经经历的每一份激情,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毫无生命力可言。
瑞特从没对斯科特吐露过心思,说不准他一辈子都不会吐露。这只毛发乌黑油亮的绿眼小猫,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他对他意味着什么。
不错,他畏缩了,他胆怯了,他对一切可能的流言蜚语毫不放在心上,可是他怕……他怕那双碧绿的平静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解和厌恶,他怕那个孩子无法接受他……
他就像斯科特说的那样,把自己隐藏在虚假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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