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潮水,时光也如梭。一晃十一年过去了。御惜朝收回思绪,感受着玉梳一下一下地顺着自己的长发,以及身后那人淡淡的温度。
就像姚涟君无言的誓随,不知从何时开始,御惜朝也觉得离不开他了。
“涟君……”御惜朝幽幽启口。
“恩?”
“你……有没有后悔过,入宫……”明知道答案,御惜朝还是执意地问,他期待着什么,也知道现在他们已不再是孩子。他是看着姚涟君成长的,当年灵秀的孩子如今竟是风华绝代。那个温婉,细心,做什么事都井井有条,对自己好地无以复加的人呐,有些话想说但终是无法出口。
这个深宫里,任谁都会寂寞。
是心疼吗?是怜惜吗?不是啊,谁都知道那不是……或许,或许……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狠狠握紧,心中流过淡淡哀伤。
无法出口的,也许只是简单的喜欢。
“没有,”为御惜朝梳发的手微微一滞,“能跟随三皇子,涟君很开心。”
故作轻松的语气。
“我去拿些水果来,听说今天各地都进贡了些。”姚涟君放下玉梳。
“去吧。”御惜朝松开了手指,默默地捋被揪得平有些褶皱的衣角。
踏出门外,烟雨依旧。背对着姚涟君的御惜朝没有看到,此时涟君眼中的伤心。
六月雪 正文 第四章
转眼已是五月,阴雨绵绵的天气终是有了个了结。恒御王朝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
说是祭祀,其实际上并不如人们想象中的肃穆,御国的祭祖实在是有点庆典的味道,就好比向列祖列宗汇报此时的国家状况。
而像如今这般盛世年华,所谓祭典自然也就操办地风风火火喜气洋洋了。
然而毕竟是祭祀,古训什么的必不可少,就像现在——
这里是宫中最大的祭台,四面阶梯高达五十多级。祭台的平台上立着一尊石碑,碑上刻着密密麻麻长篇累牍的古训。碑前置一青铜鼎,袅袅地燃着香。
在鼎前跪着的,正是当今的真龙天子,九五之尊恒御帝,太子御景轩则跪在他身后,一同聆听神官的诵读。
祭台位于一个四方形广场的中央,皇子,后宫女眷,朝廷大臣,内侍等近千人均按着身份次序在广场上跪了一地。一干人等中,最为尊贵的自然是两位皇子。二皇子御华彰以及三皇子御惜朝并排跪于人群最前方。
今天不如平日里随意,御惜朝身着祭典时专用的华贵礼服,层层叠叠,花样纷繁。墨发在头顶束成工整的发髻,显得脸型更为精致。
较之温润如玉的御惜朝,二皇子御华彰则显得英气许多,虽全然不是英武的男子气概,倒也有些凌人气势。御国皇家血脉中,几世几代均是以俊美相貌为多,年近不惑的恒御帝如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亦不例外。
姚涟君跪在仆从一列,由于是皇子内侍,因此在侍从中地位算得上高的,于是排位也比较靠前,抬头便能看到距离自己几米开外的三皇子。
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姚涟君觉得自己的双腿都酥麻了。不知三皇子能否受得住,前阵子刚还小病一场。抬眼看向那一动不动的背影,想必也在硬撑。
不知又过了多久,姚涟君已是昏昏欲睡之时,人群中忽有些小小骚动,原来仪式终于结束,恒御帝由两名公公搀扶着走下阶梯,面色苍白。
姚涟君不常见到这位已登基三十多载的真龙天子,上次得见怕也是宫里的哪次庆典吧。较之之前的印象,恒御帝似乎苍老了不少。早就听说当今圣上操劳过度,劳累成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一见,决知此言不虚。
待恒御帝御驾离开,台下众人也纷纷离场赴踏春园观赏法师表演。
御惜朝缓缓起身,怎奈双腿已麻木地不成样子,可四周的人还未散去,若是在众大臣女眷面前摔倒那还成何体统,于是只能强装无事。
“皇弟,小心……”“皇兄!当心!”——同时响起的两个声音。
御景轩抢先一步扶住御惜朝,御华彰刚刚触到御惜朝衣角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只得悻悻放下,表情甚是尴尬。
“三皇兄,没事吧?我送你回朝舞宫吧……”御景轩搂住御惜朝的肩膀关切地问。
御惜朝正想婉言谢绝,恰巧姚涟君赶来了。
看见姚涟君,御景轩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像是见了讨厌的东西一般,神色睥睨。
“大胆奴才,你刚才是去了何处?三皇兄险些摔倒,你担当地起么?看来是该受些教训。”果然语气不善。
姚涟君低头不答,他知道太子素来讨厌自己,至于原因,根本不必要追究。就如同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一样,讨厌一个人也不需要任何解释。
“不怪涟君,是我自己不小心。”御惜朝不动声色地挣开御景轩,朝御华彰微微颔首后,移步走向姚涟君道,“我们走罢。”
“恩。”姚涟君扶着御惜朝的手臂,头也没回一下。既已相厌那么多年,又何况今朝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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