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老爷子说:“想不到临死之前,还能有机会把埋了这么多的事情再说出口,你这孩子也有趣,脑子不清楚,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又不是闺女。红琊奴有你这般的子孙真是报应。”
他骂我皇祖父顺便数落我,我也不在意,完全被他那句“临死之前”吓到了。
“红琊奴的脾气我岂不知?他想必此刻心里正在打量主意,我是弼成太子的旧部,仲儿是弼成太子的外孙,他定然要胡思乱想起来,只怕几夜都不能安睡,所有消息查探清楚了,自以为掌控了一切,便会与我见面。只怕那一面之后,他便留不得我了。”
虽然看淡了生死,离老爷子最后还是屈膝求了我。他想必此生都没怎么对人低过头,却为了离仲,向着他所不屑的仇人的后代,为那微弱的可怜的希望,低下他的脖子,恳求我这个无权无势的人能保住离仲。
我吓傻了,第一反应也噗通一跪,然后才后知后觉跳起来赶紧扶他老人家起来。
“他对我有救命知遇之恩,我却什么都没能做到,他临死前给我的两个选择,我都违了他的意。当年的是非都过去了,种种过往也没必要深究,我只想保住他留下的唯一血脉,以后也能有脸去见他。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本就无辜,又何必因为我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朽,平白送了性命?”
他求我救离仲,我答应了,答应便要做到。
命中(一)
离仲的路一直都难走,命运是网,带着前尘旧事来围追堵截他,他有怎样的才华抱负也只能困守小小一个地方,没有一日得以开怀。终于雨过天晴,他刚刚能一展抱负,能平步青云,却还不能摆脱我,然后又被我害得像困兽一样被人围堵,万般艰难也杀不出一条路。
一条走到我面前的路。
他为什么不想想,皇城之中,便是他武艺高强,又怎奈得了我何?
那些看不见的护卫,包括小安在内,甚至包括整个离府,谁会眼睁睁看他犯下这样的重罪?天道不公,早在出世的时候就定了高低贵贱,我是皇长子,我的命比他们任何一个都尊贵。什么人命什么公道,难道还值得拿我堂堂皇子的命去偿?
世间就是如此可笑,离仲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
他们的金丝蚕索在风中呼啸着,布下天罗地网,他一己之力,不过天地一个小小的人物,怎么突破地出来。
他只能拿着那把不济事的逐影,被他们一步一步围困得不能动弹,只能红着眼,做着玉焚俱灭却徒劳无功的挣扎。
小安拉着我要我走,他才不管离仲怎么样,可我动不了,我只能浑身颤抖看着他,那些无眼的刀剑逼近又被躲开,一次次擦着他的衣角和鬓角,他的剑花也越来越快,绞出一片惊寒惨白。
我害怕了,低声道:“小安小安……”
小安默了默,终于把我扶到一旁,让人重重守着我了,才抽出剑,迎身而上。他一动手,那些黑色影子便停下来退开,密不透风散在四周。
最后,离仲剑断,小安打晕了他。
那些人一涌而上,用金蚕丝把离仲绑缚起来。
我没气力说话,只能压低声音跟小安说,叫他转话:“他不是囚牢里的犯人……此事不可传出去,违者斩!”
小安叹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哥!”
一团混乱中,禹翎很快就赶到,他看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皱了眉喝道:“愣着做什么?押下去!外头挡着的离府下人都处置了,叫他们嘴放严来,敢闲话一句,本皇子割了他舌头!”
然后来拉我的手,吓一跳:“怎么这么冷?”
小安跟禹翎道:“殿下说,放了他。”
“笑话!”禹翎怒了,“胆敢冒犯皇亲国戚,论律当诛!二哥你到底能不能挣点气,他都恨不得要你的命,你还护着他?白眼狼一个,对他好有什么用!”
“你看看你自己,折腾成这样,还管不相干的人做什么?上马车,叫他们召集太医等着,我看你的样子不对。”
禹翎抱起我就往外走,我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眼泪一颗一颗滚下来,小声道:“不是不是……”
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小安终于也着急,难道说长句子:“殿下说离仲不是白眼狼,此事不怪他,殿下舍不得。五皇子你要依着,殿下不好了。”
禹翎低下眼看我,脸上渐渐也露出了伤心模样,他闭了闭眼,冲我笑了笑:“好好,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先关关他做样子,让他自己也好好想想,明日就放他出来,一根毫毛也不少,好不好?”
我本来想高兴的,可是心里太难受,太痛了,全身的血液都恨不得一口气涌出来,都变作泪水,一口气哭完所有的疼和苦。发不出声,就只能浑身颤抖着,哭得人事不知。
当年一壶酒,两种毒,他喝了绕指柔,我喝了低眉。他到底没有成为沉醉在温柔乡的废物,我却已经到了要为了那一点死不悔改的执念付出代价的时候。
只可惜到最后,我终于没骗了他,可还是毁了他的人生。
皇贵妃一直坐在床边,有人端了药过来,她顺手就接了,慢慢喂我,我挺不好意思的,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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