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兰特得声音听起来遥不可及。银并未睁开右眼,甚至连半睁得左眼也一同闭了起来。感受着颈间的刺痛,体内的血经由颈项的伤口缓缓流出。那一刻,银是想死的。突然失去了一切,他已没有了继续生存的理由。
感受到远处夜族的气息,化箭、搭弓、射箭。所有的动作从容而一气呵成,于是属于夜族的哀嚎便远远传来。银的意识也随之自遥远的过去飘了回来。
弓,是由血凝成的。箭,同样源自深红的血。那是在失去人类身份的同时,被赋予的能力。箭的威力等同施兰特的猩红之镰,即使只是擦到,也会极大程度地限制夜族的能力,更不用提当场命中了。曾经,施兰特也是这血之箭的目标。而如今,他的箭至射施兰特的敌人。
记得那时曾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却在第二天的子夜睁开了眼。有知觉,有意识,唯一不同的仅是这具ròu_tǐ的时间永远地停在了那一刻。是什么迫使银没有步入阳光自行了断,银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失去了生存理由的自己只能笨拙地用仇恨来支撑摇摇欲坠的精神。而不再掩饰的施兰特也展现了他无情的一面。
跟夜族谈感情?那是荒谬之谈,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感情。有感情的仆从,莫说施兰特不曾见过,就是在整个夜族的历史中也是特例。
施兰特是矛盾而迷惑的。他咬他,是因为看见他银灰的眸子因失去希望变得黯淡。他应该没有意识,因为他已然放弃了生的意念。他又不希望他失去意识,因为他欣赏那只银灰的瞳应着情感的波动,闪耀着不同的色彩。
将他收做仆从后,施兰特的态度变得冷淡而高高在上,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银当然有着抵触和反抗,无论从精神上,还是ròu_tǐ上。带着这种奇妙的关系,他们成为了长老会的执刀者,成为了长老会刑法的代言人。
在之后的百年里,银曾无数次的寻机会杀他,却也无数次地以失败告终。他无法反抗深埋血中的主仆契约,也无法正面敌过力量觉醒后的施兰特。然而,无论银多么想杀他,他却一次也没对他用过右眼。理由?银不知道,想了一百五十年,银依旧没有想透,为什么自己从来想不到用右眼杀他。
百年之后,银开始了迷惑。自己真的恨他吗?真的有理由恨他吗?队友的死并非因他而起,总部的无情舍弃也非他之过。唯一恨的理由,只是他曾经的强行占有。而这,在这百年间早已不是罕事。真正该恨的对象,真正该对付的人是施特莱茵,那个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意识到这点后,银发现施兰特其实是个不错的主人,至少在平时不忏逆他的情况下,他会不自觉地流露他的温柔。用人类的话来形容,他只是个喜怒无常,且孤独的人。他失去了他的家族,而他失去了容身之处。说到底,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弃对抗,一心一意地追随他,陪伴他,甚至在长老会用卑鄙的手段封印他后,不受控制地抓狂?是在发现他的本性之后。当一切情感都变得不再重要后,不离左右地陪伴他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而他却开始了近乎质问的责难。
“你会永远跟随我,不是源自主仆的契约,而是发自内心的?不会背叛?不会厌倦?”带着杀气的问话,仿佛他有一个不字,就会下杀手般。
“我会永远追随你,我的主人。我用我的血发誓,不会背叛,不会厌倦。所有这些都发自我的内心。没有丝毫欺骗和隐瞒。”心平气和地回答他一遍又一遍相同的问题,银知道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确认。因为他跟自己一样怀着不安,忍耐着孤独。拥抱,是为了确认彼此的存在。责问,是为了更加确定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说他们没有感情吗?他们只是不懂得表达而已,只是被千百年得岁月磨去了情感的敏锐。
嗅到历经千年的腐朽气息,银知道他们的敌人就在眼前。正打算将右眼对上气息的来源,一只手却快速地遮上了他的眼。晓得那是施兰特的手,银慌忙闭起了眼,生怕伤着他。
“抱歉银,我知道你也恨他,但唯有他必须我亲自动手。”悠扬的声音带着压抑的仇恨。银了解地退开了身。
哀嚎不绝于耳,银知道,恨极了的施兰特不打算给老拜德一个痛快。
“你、你公报私仇!杀、杀死指定目标以外的人会遭长老会处罚!”老拜德不死心地哀叫,然而他的话语却只换来施兰特的嘲笑。
“公报私仇?你少无聊了!告诉你吧,长老会的命令是,见者杀!是长老会要灭了施特莱茵,可不是我。一百五十年前,你施计灭了布兰德时,可曾想过长老会早已盯上了你?”当初,没有证据处刑,因为单凭施兰特和银的一两句话是无法令长老会定罪的。若非五十年前那一番大开杀戒,让长老会看到了些蛛丝马迹,五十年后的今天依旧无法灭了他,“要怪就怪你自己野心太大,想要取代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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