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小心一点。”
吴哲却毫不客气:“队里训练时说过多少次了?——‘心存侥幸,必有大祸’!”
成才不作声了,捡起被子放回吴哲床上。枕头不知滚到哪里去了,成才摸了一圈没摸着,便索性开了灯。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吴哲闭了闭眼,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成才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狙击手的锐利,正紧紧盯着他:“你是不是想说,咱俩到此为止?”
吴哲一动不动地看着成才,满心的酸满心的涩,连声音都是苦的:“成才,虽说部队里一般不会公开处理这种事,可也不会容忍,最好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中走一个。我不能让你就这样丢下你的狙击枪。”
明白吴哲原来在顾虑自己,成才松了口气,一边替吴哲捡起滚到床底的枕头,一边宽慰道:“我既然说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就当然想过这事。我知道这事如果被发现,走的那个人肯定是我,所以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会对队里说,是我把你拖下水的。只要我把责任都扛了,队里那么器重你,十有八九会把你留下的。
吴哲有点难以置信:“你舍得你的狙击枪?”
“我在五班就交过一次退伍报告。”成才简短地说了句。五班这个话题让吴哲沉默了,成才却微笑起来:“其实也没啥。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肯定要退伍了,所以对自己脱下军装以后的事想了很多。我报了自学考试的管理课程,也看了几本讲企业和企业家的书。我就不信,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难道我就一件事也干不成?”
吴哲的脸色还是不好看:“那现在呢?你真的愿意丢下你的狙击枪?”
成才的笑容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队长说过,为了不抛弃不放弃,有时也得抛弃放弃,我……”“成才!”吴哲猛地跳起来,他的眼神震得成才说不下去了——
“你知道国家培养一个特种兵多不容易吗?!你的狙击,我的光电,这不仅仅是我们个人的技能,也是国之利器!我们谁也没有权利为了私人的感情白白浪费它!”
成才从未想过这点,吴哲的每一个字都像火一样烧灼着他。他定定地看着吴哲,吴哲的眼神锐而烈,那是一双军人的眼睛。
许久许久,成才才低声说:“吴哲,我知道咱们老a是国之利刃,能给祖国当一把最锋利的刀,我觉得挺光荣。可是,咱们除了是国之利刃之外,毕竟还是人,难道就不能有一点点自己的感情?”
吴哲的声音也低下来:“成才,穿了这身军装,我们就只能首先是军人。”
责任总是那么那么重,欢愉总是那么那么轻,幸福总是那么那么短,悲伤总是那么那么长——
成才心里,繁花落尽,一地荒凉。
吴哲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成才床上空无一人,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成才留下的字条上只有寥寥数字,说他先归队了。吴哲不死心地扑到窗前拉开窗帘张望,却只见夜色如墨,空街冷寂。
冬天的行道树早就落光了叶子,路灯光无遮无挡地照下来,可再明亮的灯光在冬夜里也总有几分凄怆。想必成才走到路灯下,影子便短短地落在他脚边,然后随着他的脚步,影子一点点拉长,直到他走向下一盏路灯,影子才又一点点缩短。冷得彻骨的深夜里想必也不会有其他行人,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成才和他渐长又渐短的影子。
吴哲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想象着成才是如何独自在寒夜里走过长街,一步一步,渐行渐远……
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下来。
八十
成才一推开宿舍门,一股清香就迎面扑来,原来是吴哲那盆水仙花沐着下午的阳光开得正盛。成才放下行李扫视了一下宿舍,基本上还是老样子,但可能是因为两张床都收起了被褥只剩下空床板的缘故,宿舍里显得特别空。吴哲的那些盆栽长势依然不错,在冬日里也绿油油的;吴哲的书柜里多了几本新期刊;成才走之前铜锤向吴哲借去的音响已经还回来了,就放在桌上;吴哲的……
成才收回视线,开始收拾行李。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成才看着吴哲那张仍旧空荡荡的床,有一刹那的失神。队友们都去训练了,整栋宿舍楼静悄悄的,阳光柔软,花木鲜妍,成才却更觉得疼——摸不到伤口,但就是疼。
成才不容自己多想,起身去队里销假,他宁愿马上开始训练。袁朗还未回来,齐桓替成才销了假,然后递给他一张表格。成才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份军校考试报名表。
盼了那么久的机会就在眼前,成才不是不高兴的,可那点儿高兴不能平复那份疼。齐桓见成才拿着报名表半天没说话,还以为他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便开玩笑说:“你们宿舍是不是风水特别好?锄头的进修申请也批下来了。再过几个月,你们哥俩就可以一起上学堂了。”
成才对齐桓挤出个笑容,说:“菜刀,我想和你换个宿舍。就几个月了,我想和三多一起住住。”
队里谁都知道成才和许三多的关系好,而且换宿舍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齐桓还是问了句:“锄头同意吗?”
成才没答话,于是齐桓想了想说:“还是等锄头回来你问问他,要是他同意再说。”
销假后成才马上入队训练,晚上又去加了餐。加餐结束后,和他一起夜训的洪义见成才情绪有些低落,以为他是因为刚才的射击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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