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回了家,唐绪将身子舒舒服服地浸在凉沁沁的水中,放松了全身筋骨,他自小水性极好,潜伏时在水下藏个一两天不费吹灰之力,故而也不在意这支流其实算是湍急。他曳着一根细索好让自己不要飘走,便微眯了眼睛浮在水面上,享受起这酷暑之中难得的清凉。
“江水寒冽,大暑之气冲下,极易寒气入骨,将来你老了关节酸痛,还不是要我来揉,以后别这样了,就算下水,好歹穿上水靠。”过了片刻,唐绪忽然自水中泅渡上了岸,边穿衣服边疑惑到,自己不过是想起舒提亚两年前偶尔说过的一句话,怎的就这般条件反射的出了水?何况那人眼下恐怕已与自己有千里之遥,是唠叨不着自己的。
转念一想,那人生于大漠,水贵如金,几曾有过在大江大河中游水的经历,自然是专为了自己去查的了,这么一想只觉柔肠百结,顿时把方才那一点赌气疑惑夹杂的不痛快忘到了脑后。
那个人……生于风沙粗粝的荒凉大漠上,长在血火交织的残酷环境里,是用千百道伤口铸就心如钢铁的人,正如唐绪自己一样。可这明教弟子啊,温柔处却胜过三月草长莺飞的江南,他说过自己一生只遇到一个他敢将温柔托付的人,便恨不能揉碎了化开了这满腔缠绵情意的心脏,捧到他脚下去。
他穿好了衣服靠在树下怔怔出神,望着树影荫翳间停落了一对雀儿正在互相梳理羽毛,他微笑起来,嘬唇发出一声极为肖似的鸟鸣,将那两只雀儿引得同时向他看来,叽叽喳喳地冲他叫唤,唐绪正觉得有趣,忽听得背后有一阵轻风过雪一样的脚步声,方向正是冲着自己这边来了,他倒也不紧张,这样轻捷迅灵的步伐是他唐门弟子独有,怕是旁的同门也受不了这酷暑,来泡个澡解解乏而已。
那脚步声近了,确是个唐门弟子,不过是个高挑修长的女弟子,穿着一身贴身的蓝黑劲装,曲线浮凸,行动生姿。唐绪抬头看了看她,笑道:“典师姐。”
唐典踢了踢他,让他往边上坐坐,自己也靠着树坐下来,道:“你娃儿做的不错,老太太满意得紧,给你放个大假,还说你不是要透骨香的配方吗,叫我默了一份给你。”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唐绪接过去看了一遍,对唐典点点头,笑道:“可是贵的要死。”说着起身鞠了一捧江水,将那张纸浸透揉烂,顺着水飘走了。
“打算上哪去?我晓得你在堡里呆不住。”
“去配这方子。师姐你大方,要不赏我点?”唐绪看的那方子上,十几样中倒有一半是贵而难得的东西,更是出产在天南海北荒岛绝壁之上,不过这透骨香是天下奇毒,更是目前仅知的一种不用长期服用便能在瞬间化去人内力的药物,唐门只传内堡高级弟子的绝密,唐绪出身唐家远支,有了这东西,便标志着他真正进入唐门核心,从此不再仅是执行任务的杀手了。
“你想得美,师姐我懒,一辈子就指着这个方子混饭吃。”唐典抱着胳膊已经有点在打瞌睡,忽然又惊醒道:“对了阿绪,你要去配这方子,少不了往西北大漠那边去,顺路给我带点东西——”
“师姐,这才是你同意给我方子的主要原因吧?”唐绪凉凉道,“西北那边在明教势力下,弄点东西也太难了。”
“你想多了,只是方子上那一味斑纹犀角只长在大漠盐泉附近,不过是让你带一壶盐泉水回来而已。”
唐绪听着她絮絮地说,脑子却已经走了神,他未曾去过西北大漠,反而是舒提亚,经常冒险在成都接任务,唐绪也曾说过叫他不用总迁就自己,凭自己一身本事,只要不深入明教腹地,也该算得上来去自如,舒提亚笑了笑没说话,一个极乐引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一边趁机揽着他腰偷了个吻,一边低声笑道:
“就是这么来去自如的?”
当时唐绪没说什么,那时他们还只是刚刚表明心迹,唐绪脸皮薄,两人还是分床睡的,夜里唐绪悄悄出了门,第二天早晨醒来,舒提亚翻遍了房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连抽屉都打开看过了,硬是没有找到人,期间唐绪潜进来从舒提亚眼皮底下拿走了他枕下的金饰,直到晚上才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门口,本想得意洋洋地冲这只蠢猫炫耀一下自己的武功,却看见他一脑袋四处乱飞的乱草,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眼睛里都逼出了血丝,显然是一天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到处去找“失踪”的唐绪了,唐门弟子一下便说不出话来,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道歉,便被高大的男人抱了个满怀。
“我以为……我以为你生气了……走了不要我了……”
唐绪反抱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是我不好,让你着急了。”
舒提亚把脸埋在他脖子里,声音里有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说:“阿绪这样好,不会被别人拐走了吧?”
唐绪一时只觉怜惜与喟叹交织,舒提亚这样年轻英俊,武功高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自己缺乏自信的人,恐怕是自己对他不够亲近体贴才让他有这样的顾虑,并不擅长表达亲近之意的唐门弟子咬了咬牙,顾不得自己越来越烫的脸,侧头亲了亲明教弟子深棕色的鬈发。
“阿绪……?”舒提亚感受到了那个落在自己耳侧的吻,唐绪性情沉稳内敛,不必要时连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虽然应了自己的追求,却从未有过这样主动的亲近之举,他的心擂鼓一样地狂跳起来,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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