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花珏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年纪这样大的人,为何突然要远行呢?
老人点点头:“我年轻时老头子就死了,带着青慈到江陵读书,一来就是这么多年,也从没回去看过。我想,现在不回去,我这把老身子骨头了,以后估计也去不成了。”
花珏有点无措:“这样吗……”
他垂眼看着老人慢慢收拾好东西,像爱护什么珍宝一样,将那几株稀松平常的花从土里捧出来,玄龙准备搭把手,却被姚大婶笑着阻拦了:“这是细活,你们小年轻做不来的。”
花珏便跟着玄龙一起看。
老人一边收拾,一边告诉他们:“我做姑娘的时候,就想着能去花馆梅馆中做事,可惜他们不收女人。我老是想不明白,花那么细致的东西,却女孩儿才能看好呢。我们那边的人也说,女孩子今生爱花,来生便漂亮。”
花珏笑。
老人又道:“我还看那些志怪传奇,说有花妖,花妖有摄魂术,还想了许久,真是想尝尝那是一番什么滋味。”
花珏还是笑:“婆婆,那些都是骗人的,没什么花妖啦。”
玄龙则看着院中被翻了一遍的泥土:“您何日出发?”
姚大婶道:“两天后罢,过两天,我能搭上一个老友的马车回去。”
花珏也知没什么话可以接着问了。他和玄龙在姚家院坐了一阵子后,这便起身告辞。
玄龙牵着花珏的手,听见身边这个小算命先生问道:“姚非梦为什么不回家来看看呢?自己的母亲明明还在世,却要先去杀其他人。”
“大抵修鬼道同修魔道一样,发作起来也是六亲不认的罢。”玄龙道。
花珏便回头看了一眼,姚家破落的小院子仿佛遗世独立一般伫立在他们身后,高过细密的青苔和青灰的残砖碎瓦,晨雾起来的时候,几乎要隐匿于云端。也就是这一眼,让他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一想后也实在记不起来。
直到和玄龙一并回了亓官府上,花珏这才想了起来——自他们写完几千张符咒,由城主府上的人发给每家每户之后,江陵的家家户户院门处都会贴上一张黄符纸。但姚大婶门前却没有这样的东西,显得空空落落。
花珏推测:“是贴去房内了罢,也可能打包进了行李中。”
玄龙附和道:“大约是这样罢。”
亓府大门紧闭,也不见平常那位门房。花珏觉得奇怪,推了几下门后发觉没推动,这便让玄龙背着他,从院墙的另一边翻了下去。刚落地,花珏便嗅到了一股萦绕不散的清冷梅香,抬眼看见门后倒着本该站在门口的门房,顿时知道大事不好。
花珏上前探了探那人还有脉象,便急哄哄地让玄龙喂了他一片龙鳞。他再踏入侧面厢房,去向他们平日歇息的地方时,果不其然看见房里也倒了一大片。无眉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小凤凰和花大宝瘫在床上,睡得很沉。
花珏惊慌失措,玄龙把他拉着,让他在舌根底下也压一片龙鳞,而后摇头道:“没事,他们只是睡了过去。”
冷梅香冲得花珏头晕脑胀,他抓着玄龙的肩膀稳了稳身形:“不是还有两天才到鬼门开的时候吗?不是,亓大人在哪里?”
“别急。”玄龙摸了摸他的脸颊,带着他转身跨步出去,一阵薄雾自上空压下,将院落里的香味冲淡,玄龙化为龙身,载着花珏破门而出,威严庄重的龙头扬起,似是在顺着气息细嗅,而后风驰电掣地将整个院落都闯了一遍,但迟迟不见亓官的身影。
有一瞬间,花珏感到自己与玄龙融为了一体,看见空气中浮动着成百上千细小凶悍的蛟灵,他们向江陵的各个地方奔去,像一张无形扩散的网,将整个江陵慢慢地笼罩。片刻后,仿佛与雨天中承载着露水的枝叶终于弯下,落下一滴饱胀的水珠时,蛟灵咬住了一个看不见的影子。
“在江边。”
几乎是同时,玄龙与花珏一起说出了这三个字。花珏紧紧闭着眼,偏头避开迎面呼啸而来的风声,一直等到热流重新包裹自己时,这才睁开了眼睛。玄龙带着他缓缓落地,两人一同奔往远处一对人影——一黑一红,亓官背对他们,一只手自然垂落,一只手揽着什么人的肩膀。
姚非梦踮起脚,将下颌埋在他肩膀上,而后伸手轻轻一推,直接将他推到了地上,俯身跨坐在他身上,偏头往他颈边落下一个缠绵的亲吻。
也就在此刻,花珏陡然发现自己脚下一片血红。那是花卉,成片的石蒜花朵,一路绽开,死死扎着人的眼睛,几乎让他的眼眶生出疼痛来。不知名的地方传来低沉的回声,是犹如来自地府的声音:“三月三,鬼门开,律令驾迎——”
那声音震得他脑仁生疼,花珏一面用力按压着太阳穴,一面不管不顾地往两人的方向奔去,他的脑海中一片混沌,几乎听不见身边的声音,也没有听见玄龙在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花珏,花珏?花珏?”
花珏眼中只剩下了红白两色,他气喘吁吁地奔过去,手执判官笔,冷声道:“破!”
在这一刹那,狂风大作,吹起他暗红的衣襟与如墨的发丝,也吹起姚非梦轻飘飘的躯体。陌生的鬼魂还保留着十六岁时死去的样貌,苍白又冰冷,他站起身来,对着花珏展颜一笑,非但没有避开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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