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带着真挚的担忧,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其实靳楚人挺好的……他不变态的……你别听他们瞎说。”
我低声说:“我没事,谢谢你。”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每个人长到特定的年纪,都会经历这样一个逐渐成熟的过程。一边在内心认定自己与众不同,又对真正的与众不同感到惊诧怀疑乃至畏惧。讨厌和疏远来源于自身的恐慌,以及某种奇妙的从众心理。但等到过了这个时期,人们又会患上健忘症。也许十年后再会,他们还记得十六岁时的心动,却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恶毒的谩骂过一个同龄的少年或是少女。
那些恶意仿佛都不曾存在过。除了遭受的那个人,没有人记得。
可是你又能说什么呢?
就算提起来,也不过得到一句“当初年纪小,不懂事。”作为解释。
再多一点,一句敷衍的,过期的对不起。
你还能说我不原谅你吗?你已经不是十六岁了。
我看了一眼憋红了脸的学委,转身追了出去。
“靳楚!”我用力的拍着他家的大门,屋子里黑沉沉的,没有灯,没有声音。也没有人给我开门。
可是我知道他在家。花盆下的钥匙没有了,只有我和他知道在那里。
我不知道我在门口等了多久,早春的夜晚仍然寒冷,我开始打喷嚏,心里知道明天十有八九要感冒。
手脚全部冻僵,在门口走来走去也不顶用,一点热量都感受不到。老旧的木门打开时带起“吱呀”的响声,我从来没有反应这样敏捷过。
他穿着薄薄的毛衣,被我抱进怀里。他的身体温暖而柔软,我想起春天的柳树,煮得软软的年糕,烤箱里蓬松的蛋糕。
他伸手推我,但那最终也逐渐演变成了一个拥抱。
我们在门口抱在一起。我什么都没说,他也是,只是紧紧的拥抱着,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晚,紧紧的拥抱着彼此。
他带我进屋,我们很默契的没有再提今晚那场闹剧。他给我煮了热热的红糖姜水。
于是第二天我很好运的没有感冒,我想大半功劳都要归给他。
学习委员很内疚的跑来给他道歉,他在纸上写没关系,这不是他的错。他的笑容依旧很温柔,充满了安抚人心的力量。
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被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揭了过去,没有人再提起。我怀疑他们是不是集体失忆,否则哪会那么好心。但我没有去问过,心照不宣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四月初的时候,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教学楼前的樱花开了。
我不喜欢花朵,因为太过脆弱,他却很喜欢。
美丽的东西都是脆弱的啊,他说,所以需要呵护。
而且樱花看起来像雪一样。他说。
我不懂像雪一样和脆弱有什么关系,但我能接受他的所有想法。我觉得他就像花朵一样脆弱而美丽,需要被呵护。
我不老师毫无起伏的声音总是让我昏昏欲睡。所以语文课被班主任叫出去的时候我居然有点莫名的高兴。
但是很快我就高兴不起来了,班主任脸上的神情很沉重,看着我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
“我很抱歉需要告诉你这件事。”他说,依旧是那种让人惊慌的,怜悯的眼神,“你父母……”
我父母怎么了?我很焦急,可是我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嗡嗡作响,只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像一条搁浅的鱼。
然后他的表情突然惊慌起来,朝我伸出了手。我软软的倒了下去,他没能抓到我。
之后我请了快一个月的病假。
我很久没生过这么重的病,我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靳楚一直留在医院照顾我,我第一次醒来时他就守在医院里,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我让他回去上课,他只是摇头,然后把吹得温度刚好的粥喂进我嘴里。
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昏睡,身上时冷时热,胸口一直很痛,咳嗽的时候更痛。我宁愿睡着。
可我每次醒来他都在,有时坐在靠窗的地方看书,有时只是看着窗外发呆。还有的时候他轻轻握着我的手,趴在床边睡着。
他手心的温度很舒服,熨帖的覆在我肌肤上。
我清醒的时候和他说话,他沉默的握着我的手,慢慢听着,有时候朝我浅浅的笑。可是我很久都没看到他的梨涡了。
我没有问他我父母到底怎么了,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想承认。班主任来看我的时候只说让我好好休息,等好了回去上课。他眼睛里的怜悯愈发深重。
我想我也和他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半个月后我的病好了许多,咳出的痰不再带血,也不再觉得忽冷忽热胸痛气短,于是在我的坚持下,医生让我出院了。
回家路上他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好像牵着一个会随时走丢的小孩子。
他没有送我回家,而是把我带到他家里,然后把花盆下的那片钥匙给了我。
我没有拒绝,我甚至有些害怕看到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假装不知道,就能假装他们还在。
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他在我睡着时替我收拾了衣物和日常用品过来,一次也没有提过让我回家。我就这样住了下来。
他家有很多房间,但他把我的东西都放到了主卧里,把衣柜清出了一半供我使用。他给我做饭,按时叫我吃药,在我睡不着的时候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他的睡眠变得很浅,常常半夜醒来替我掖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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