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上隐约有衣袂飘动,商荣大喜,纵身跃上树梢,商怡敏悠闲地背靠树干,扔给他一只酒葫芦。
“渴了吧,先喝点酒润润喉咙。”
商荣见母亲身处黑暗中,头饰衣物却和她的眼睛一样闪闪发亮,显然都是极贵重的宝物,再拔开葫芦塞尝了尝那酒,香过琼脂,直透脑门,是他生平从未喝过的佳酿。
听他发出惊叹,商怡敏笑道:“那是南唐皇宫的御酒,名号‘昆仑觞’,酿酒的水取自昆仑山,那泉水乃黄河最初源头,每日出水不过七八升,放置一夜,水色即呈绛红,酿成醇酒,滋味无与伦比,李煜那昏君也只收藏了一坛,我没跟他客气,顺手都拿走了。”
“您去了南唐王宫?”
“不止南唐,吴越、南汉、后蜀这几个国家的王宫我全逛遍了,此刻的穿戴都是从大内宝库里顺走的,十七年没享受这花花世界,我要把错过的全补回来。”
商荣听出藏在母亲笑声中的恨意,一个最最自在不羁的人被囚十七年,生命中最美好繁盛的季节都在狭窄阴暗的山洞里凋谢,她怎不疯狂憎恨呢?可惜这迟来的挥霍换不回失去的青春,就算把全天下的金银珠宝都倒进去,也填不满她的遗憾。
想到这儿,他又觉得母亲有充分的理由和资格怨恨,他定要竭尽所能用复仇来补偿她。
“娘,那份名单上的人都死光了吗?”
“哼,都杀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杂碎躲得躲逃得逃,我暂时懒得料理了,先替你外公报仇再说。”
“好,请您告诉孩儿害死外公的凶手是谁,孩儿立刻去找他算账。”
“不急,先说说你和赵霁是怎么回事。”
商怡敏换了个坐姿,上身前倾摆出关切的姿态。
“我听说你和他做了那种事,是真的吗?”
商荣羞愧,跪着请罪:“孩儿给您丢脸了,请您责罚。”
商怡敏不置可否,视线在他脸上梭巡一周,追问:“我暗中观察你们好几天了,你是怎么想的,是假凤虚凰的游戏,还是对那小子动了真情?”
商荣赧然道:“孩儿……孩儿是真的喜欢赵霁,我们前不久已正式拜堂成亲,彼此发誓做同甘共苦的夫妻。”
他等待母亲的训斥,然而商怡敏却仰起头开怀大笑。她拿这孩子当孽种,没打算让他幸福,看他误入歧途反倒快活,而且这也算对仇人的一种羞辱。
“算啦算啦,儿大不由娘,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商荣吃惊不小,将信将疑道:“娘,您不怪我?”
商怡敏反问:“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这点事自己还做不得主吗?赵霁我是知道的,人品不坏,他说要跟你做夫妻,那肯不肯帮我们报仇呢?”
商荣没想到母亲会轻易原谅他,真是不意之喜,忙说:“他跟我发过誓,会全力助我。”
商怡敏甚喜,立刻起身吩咐:“那你这就去把他带过来,我教你们如何着手复仇。”
夜风清冷,虫鸣清幽,赵霁在冰冷的地板上苏醒,浑身痛得像被人拿棍子结结实实敲了几十下,碰也碰不得。
他翻个身,肢体磕住硬物,发觉自己正光溜溜躺在床板下。
这是怎么回事?
惊异之后,紧张感接踵而至,他慌忙摸索着推开挡道的箱笼,手脚并用爬出去。
还是刚才的房间,桌上的酒菜已收拾不见,摆着一只茶杯,里面装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
他刚想凑近查看,床上蚊帐摇摆,传出慵懒含糊近乎梦呓的人声。
“小霁,你在做什么?”
赵霁好似正在偷食的老鼠被人踩住了尾巴,头顶险些撞上房梁。
“唐堡主,你怎么在这儿?”
他快速抢进几步,又因**的状态仓皇逃走,脖子乱转找到堆放在椅子上的衣物,急急忙忙扯开穿上。
唐辛夷被他怪异的反应惊醒,掀开帐幔走过来。
“小霁,你怎么了?”
“别碰我!”
他的指尖刚触到赵霁的胳膊,这人便像躲避毒蛇似的跳开,抓起他的衣裳粗鲁投掷。
“你为何在我家光着身子,还不快穿衣服!”
一觉醒来他又变了个人,唐辛夷以为做了噩梦,忍不住朝自己腿上狠掐一下,并不严重的疼痛却激发出无限的恐惧,难道那惨不忍言的打击还要重来一次?
“小霁,你怎么又装糊涂,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我的衣服也是你tuō_guāng的,你亲手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这么快又忘光了吗?”
赵霁脑门被硬生生敲出一个洞,魂魄袅袅欲出。
“我、我什么时候……”
第二次遭遇此种怪事,他有了一定经验,不再像上次那样蒙头转向,按住遑急质问唐辛夷:“你先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唐辛夷绝望地望着他,死命忍住怒火,咬牙道:“傍晚我在客栈接到你用飞刀传来的纸条,约我来你家相会。”
赵霁即刻打断:“那纸条呢?你带来了吗?快拿出来给我看!”
唐辛夷在衣衫里搜寻一遍,失惊道:“我明明揣在内兜里,怎么不见了。”
赵霁翻出火折子点燃蜡烛,让他再仔细找找,可是消失的东西如何能出现?
二人在屋内各处搜寻,不约而同盯上了桌上的茶杯,里面装着的好像是燃烧后的纸灰。
赵霁将灰烬倒出来,指尖拨弄出一块未曾烧尽的碎片,这片碎纸上残存着一个破烂的“霁”字,乍看确实是他的字迹。
他恍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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