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路边,考虑今夜该去何处歇脚,荷包里的银钱已不多了,还得设法弄点盘缠。正在思量,左边街口喧声暴起,继而见到路人们惊恐逃散,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剪开嘈杂的人声朝此地奔来。他举目远望,见沙尘里冲出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好马!
赵霁这门外汉只看一眼便起惊叹,这马通体皮毛油光水滑,似上等丝绸裹就,头上鬃毛浓密粗长,宛若狮子。身高有七尺,肌肉膘壮,四蹄修长,奔跑时如踏飞燕,真是匹腾云驾雾的神驹。
赵霁赞叹后顿觉不妙,马背上无人,横冲直撞地奔来,连续发出急促狂暴的嘶鸣。
这烈马显然受惊发狂,脱离主人控制在街上胡乱冲刺,唬得路人摊贩抱头鼠窜。
一个拖儿带女的妇人摔倒在路中央,只顾抱起身边会走路的儿子,没留神背上背篓里还未断奶的小女儿滚了出来,等到了路边才察觉。那红马已携尘驰到,柔嫩的小婴儿怎堪铁蹄?眼看要血肉成泥。
旁观者惊声尖叫,忽而蓝影一闪,女婴凭空消失了,那母亲睁大眼睛寻找,一位蓝衣少年忽然将女儿塞入她的怀抱,接着又化轻烟追逐红马。
赵霁风行电掣赶上马儿,跳坐到它背上,双手揪住它的鬃毛。红马受到遏制狂态毕现,原地跳跃?踯,想甩开他,它再暴烈威武也只是匹马,现在的赵霁能空手擒虎缚狮,有的是办法降伏这畜生,身体侧翻钻到马肚下,将马儿托起来高高扔向半空。
红马飞起四五丈,四蹄乱张惨嘶着翻滚落地,不当场摔死也得摔残。
赵霁跟着它起跳,再次托住它的腹部,在空中化解下坠的力道,带着它轻轻降落,双足触地竟未发出任何声响,四周激起一片环形沙尘,附近店铺的旗幡斗篷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那马儿颇有灵性,知道遇上了强手,再不敢放肆。四脚落地后老老实实站着不动,眼睛不住乱眨,赵霁摸摸它的长鬃,大声教训:“以后要听话,不然打断你的腿。”
红马像听得懂人话似的,脖子立刻低低弯下来,屈膝跪倒在地,全然认错求饶的姿态。
人们目睹这惊险一幕都啧啧称奇,一人率先带头为这少年侠士喝彩,随即整条街都沸腾了,道路两旁楼上楼下挤满看热闹的人。
赵霁被盯得不自在,抖抖衣衫欲待离去,人群中走出两位武官装扮的青年,一个形容雄壮,气度伟岸,一个清秀精干,姿态飒爽,衣着都很华丽,想是城内的贵族官僚。
二人径直走向赵霁,那伟男子先抱拳自介:“敝人石守信,字武烈,这位是我的三哥王审琦,字仲宝,我二人都在禁军中供职,敢问这位小哥尊姓大名?”
赵霁这一年中闯荡江湖,与人接洽已十分老练,拱手谦逊道:“在下姓赵名霁,从蜀地游历到此。”
王审琦笑道:“适才看赵少侠降伏烈马,手段着实高超,我二人也是习武之人,仰慕阁下风仪,想请阁下去酒肆小酌几杯,还请赏光。”
血性男儿爱憎鲜明,善恶相遇拔剑而起,兴味相投斗酒三千,最忌婆婆妈妈。赵霁看这两兄弟都是豪迈之辈,便悦然应邀。
这时一个头戴毡帽的胡人慌慌张张跑来,直扑红马,抱住马儿从头到尾摸索一遍,生怕有失。
石守信上前质问:“这马是你的么?”
那胡人汉语流利,摘下毡帽行礼道:“小的从宁远国来,在开封贩马已有好几个月了,带来的马都已脱手,只剩这最后一匹,因性子太烈,无人能够驾驭。刚才牵了它从马市回来,路上一个买主想试骑,上去后坐不稳当,猛拉缰绳惊了它,直接将那人摔翻在地,然后撒腿就跑。小的追了两里路,幸好没伤着人。”
石守信沉着脸说:“你说得倒轻巧,若非我这位兄弟及时出手制服野马,早出人命了,你纵马伤人,跑不了要抵命。”
马贩瞠目结舌,连向赵霁作了十几个揖。
王审琦端详那红马,见肩膀处汗毛湿透,颜色越发红艳,竟像流出了鲜血,问道:“这是汗血宝马么?”
马贩忙说:“您真识货,这就是我们宁远国纯种的汗血宝马,小的这次来中原共带了十七匹良驹,这匹‘火麒麟’的品相脚力都是最好的。”
生意人一有机会就会推销商品,当即掰开马嘴请他们观看。
“三位请过目,这马今年才两岁,刚长出七颗牙,还小得很嘞。”
王审琦对石守信说:“我看是匹好马,不如买下来送给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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