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娜莎猛地捂住脸庞,从她脸上流露出的嫌恶以及错愕的神情来看,她显然觉得被侮辱了,她用牙齿轻轻咬住了下嘴唇。林露行视若罔顾,犹嫌不足,在她肩上拍了拍,说道:“没事的,不要紧张,你能发挥好。”
杜娜莎把这份好意视作乘胜追击,一把打开了林露行的手。林露行的手停在半空,杜娜莎紧紧地皱着眉头,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江落刚上前一步,想打个圆场,杜娜莎霍地把脚一跺,不加掩饰地、恨恨地看了林露行一眼,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和我一起上楼吧。”林露行回到江落身边,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还有东西在画室里,要收拾。”
“你这是怎么了?干嘛惹她?”江落不禁为杜娜莎感到不平:“你不知道她的性格吗?她不是很喜欢别人跟她开玩笑,而且你跟她也没那么熟。”
“……是这样吗?”林露行沉思地听完,用微弱的声音说:“你和她很熟,了解她的性格。我和她不熟,所以不知道。我看她长得挺可爱的,今天又打扮得很可爱,所以没忍住。”
“江落。”她们一前一后地走上通往画室的楼梯,林露行停下来,惶恐地叫住了她:“如果我……我真惹得杜娜莎不高兴了,麻烦你替我道个歉,我不好意思亲口说,你告诉她是替我去的。”
“……你自己去吧。”江落又觉得她害怕的腔调很可爱,不禁嗤了一声,语气柔和下来:“杜娜莎还是道具组打杂的,你得跟她……至少友好相处吧?弄得她不高兴,话剧还怎么演。”
林露行沉默了一阵,江落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等两人都走上楼梯之后,林露行双手拎住裙子,在江落面前轻快地转了个圈,轻飘飘地说:“我演的本来就是一个被人陷害的角色。”
林露行把化妆包放在画室中了,她要收拾的就是这个。化妆包挂在画板旁边,里面装着她从家里带来、在平常日子不被允许使用的化妆品。江落这才弄懂她的意思,林露行打算在画室里化妆。画室虽然逼仄,江落多来了几次,却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这是个凌乱但很有生气的地方。室内空调开得暖和,满地都是颜料渍,画架胡乱堆放着,墙上挂着美术名作的复印件和高分作业。用来作为水彩静物参照物的几个水果,放在最前面的椅子上,在一个落满灰尘的白瓷盘上面,可以看出摆放太久,已经腐烂了。苹果的背面深深凹陷下去,发黄发黑,香蕉的一侧满是尸斑似的斑点,凹凸不平,呈现出令人作呕的褐色,瓷盘底部盛着一汪沤烂的汁水。许多小虫围绕着腐烂的水果飞舞,如果靠近,可以闻见一股使人不快的气息。为了掩饰这腐烂,在面向学生的一边,涂抹了许多红的、黄的、鲜艳的颜料,鲜艳得过于虚假,反而衬得腐烂之处越发肮脏可怕。
“我特地把化妆品带出来的,不想去寝室化妆,室友都在。”林露行对江落说道。
她推开画板,清出一块空地,然后取出一面黑色的镜子,让江落坐在对面,给她端着,她面对镜子慢慢地化起妆来。江落把脸藏在镜子后面,林露行专心致志地往脸上抹东西,从她的角度看来,宛若林露行是专注地看着自己,对着自己化妆。
林露行化妆花了四十多分钟,那一道道严密的程序看得江落眼花缭乱,她拿着镜子的手也酸了。等到林露行的妆容大功告成,有些吃完饭的同学已经回了画室,每个人都要把林露行看上两眼,夸赞她的漂亮。林露行今天兴致很高昂,她并不是个健谈的人,却和同学们聊了好一阵子的天。她仿佛众人的首领,带着全套妆容坐在椅子上,穿着褐色尖头皮靴的两脚,脚尖并拢立起,在地面上轻微地旋转。她即使胡乱说些不对题的话,答非所问,上句不接下句,大家也都接受了。
时间到了一点半钟,林露行仿佛不记得下午两点要去听杜娜莎朗诵的的约定。期间,还有个女孩子带了一杯布丁奶茶到画室来,包装很新奇,没有见过,应该不是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买的。林露行感兴趣地凑过去,那女孩子问她要不要品尝,得到点头之后,惊喜地抽了吸管递给她。林露行接过杯子,把面上的一层塑料纸撕开一点,就着杯沿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来。
江落在旁边望着,倏忽心头一动,垂下脑袋,对着膝上的镜子发呆,她的倒影有点儿脸红。
好在她们终究没有错过杜娜莎的朗诵。江落拉着林露行来到操场时,杜娜莎刚好登上深红的舞台,站在话筒面前,两手按在裙子上,向观众深深鞠躬。杜娜莎也化了妆,戴着两只水钻蝴蝶发夹,林露行有一点没说错:她看起来很小,很可爱,大概正因如此,才总是用庄重的服装和阴沉的神色来制造气势。台上的杜娜莎是很有气势的,她的声音非常宏亮,充满激情,和往日大有不同,只要认真聆听,便可以感受到那种洋溢澎湃的情感。她诵读诗篇有几分引吭高歌的古风,深沉时犹如一遍遍冲刷巨岩的海水,低吟哀啸,转瞬化为漂浮的泡沫和水汽,于呜咽内落入虚无,回环往复,永不停歇;高昂时又像猛烈的狂风,在碧空中吹卷,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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