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皇帝昏迷不醒,皇后来看了好几次,但她有小太子要照顾,交给别人实在不放心,自然不能同常笑一样,日夜在燕秦这里守着。
看到皇帝醒了,她的眼中也浮现起油然而生的喜悦之情,关切地问:“陛下醒了,有没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燕秦让常笑屏退了其他宫人,把小皇子放在摇篮里,放道:“燕于歌出事的消息,你可已知晓?”
其实皇后已经知道了,但是她眼神微动,说:“臣妾不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亲眼见到他的灵柩前,孤不信他就这么死了。”燕秦的呼吸停滞了片刻,又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若是他死了,孤也就不需要皇后了,你明白吗?”
他又接了句:“当然,你是摄政王选的人,孤不是让你去赴死,只是需要皇后这个身份消失,你若是不能保守秘密,那孤也只能让你去陪摄政王了。”
燕如歌张了张嘴:“陛下,小皇子需要母后。”
她到底是个女子,这半年来,同皇帝处在一起,每日围着小皇子转,还要处理宫中事宜,虽然燕秦没有碰过她,但他的态度总是十分的温和,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像是平凡人家的一家三口。
对于常年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来说,这样的温情,是侵蚀理智的致命毒药,让她心中难免滋生出别的感情来,但小皇帝今天的一番话,却像是一把锋利地刀,直接破开她眼前那层温情脉脉的屏障。
心寒难免,但心中却仍然抱着几分侥幸和希冀,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三月里飘扬的柳絮:“陛下,臣妾会知道分寸的。”
皇帝的声音沉寂下来,在皇后的心中升腾起一点希望的时候,又给她浇了一盆凉水,像是冬日里的冰水,透心凉的那一种:“孤不知道,孤做了什么,让你竟生出这样的错觉来。燕于歌于孤而言,从来都是不可代替的东西。孤也不需要一个假冒的皇后。”
他侧过脸来,神情冷漠,眼神平静无波,声线是他天生惯有的温柔,但说的话却格外残酷:“没有燕于歌,你什么都不是。”
女子满带希冀的神情僵硬在脸上,缓缓地道:“妾身知道了。”果然,还是她痴心妄想了啊。
出了皇帝寝宫之后,皇后便也病重了,而因为皇后缠绵病榻,燕秦实在是不放心她照顾小皇子,小太子便被皇帝带在身侧,亲自抚养。
皇帝是男人,没有女儿家的细腻,说是亲自抚养,也只是时常看着,哄孩子奶孩子都是有经验丰富的奶嬷嬷伺候。
但为了小皇子的安危着想,燕秦便是批阅奏折的时候,也是看着皇子的,夜里睡觉的时候,小孩的摇篮也是放在他的龙床边上。
要知道这个时候小太子才不到一岁,小儿夜里啼哭甚是磨人,便是这样,皇帝还是忍受了下来,足见他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燕家皇室子嗣单薄,但偏生对血脉亲情又并不是特别重视,在当今圣上还不是太子的时候,就颇被先皇漠视。
如今天子对小太子如此厚爱,倒是和他的生父祖父大不相同。
皇后病重 ,摄政王又死在外头,虽然皇帝封了燕于歌作一字并肩王,可是死了的一字并肩王又有什么用呢。
朝臣建议皇帝充盈后宫,都被燕秦以战事未结束的理由给拒了。
大燕和晋国的军情在摄政王病危的消息传来后,便没了后闻。本来这军情就是隔一段时日才能传来一次,燕秦虽然不死心,但也不能从燕都飞到千里之外的战场上去。
更何况现在小皇子年幼,他便是想御驾亲征,也有多方顾虑。
更何况,根据先前的几次军情,晋军其实已经被打出了燕都,节节败退,便是摄政王死了,也再无反扑的可能。
更何况那军情所言,将士因为失去了摄政王,反而更加疯狂,要为自己的主帅报仇。
燕家军的训练方式同晋军不一样,后者是以主帅为主心骨,一旦失去了主心骨,便是群龙无首,乱作一团。而摄政王训练军队,从来讲究的是凝聚力,是士气,更何况他倒下去,还有他的燕都十二卫。
此次战役,赢的定然是大燕,损失最大的,也不过是一个燕于歌。
一直到一个半月后,燕秦终于再一次的听到了有关摄政王的消息,摄政王带出去的军队,终于击溃了敌人,班师回京了。
燕军班师回朝的前一日,正好是小皇子满周岁的这一天。
一向十分重视太子的燕秦却硬生生把周岁宴推迟了一天,他心里想着,小太子名义上的母亲不在,那这个周岁宴办的也没什么意思。
除了常笑外,没有人能猜到皇帝在等燕于歌。
燕军回城的这一日,燕秦穿上了作为天子最为隆重的冕服,天不亮,便从床上起来,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亲自迎接这支保家卫国的军队。
旭日东升的时候,站在高墙上的燕秦远远瞧见了那一支庞大的军队。他没有瞧见自日思夜想,纠缠了三世的燕于歌,只看到了无数身披麻衣的将士,还有在风中飘扬的,写着大大“奠”字的白幡。
什么人能够让三军将士都穿成这样,看着那具棺椁,天子的眼前一黑,脚底发软,差点就要昏过去。
站在皇帝身后的常笑察觉到了天子的不对劲,在后扶了一把,焦心地疾呼:“陛下。”
燕秦的手扶住了城墙,靠着粗粝的砖石摩擦手掌的刺痛感让自己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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