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偏后的一排,旁边小桌上摆了几样点心和茶水,正一边观望着台前状况一边和解雨臣说说笑笑。
“……你家伙计叫你先生,我还以为是个白胡子老头。”
“结果没想到原来是个神经病?”黑瞎子侧过头接了一句嘴,被墨镜遮住的大半张脸让解雨臣只能从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来判断这个人是不是在笑。
“……刚才是我眼拙没认出来。”解雨臣抱歉地笑了笑。
他花了大力气提前十天才定到了新月饭店的场子,要求伙计们肃清一切不相干人员,结果婚礼当天,一掀帘子就看见一个一身黑扎小辫儿的人倚在廊柱下,提着个鸟笼逗趣儿。头皮一炸以为撞鬼了,一句骂词脱口而出:“这他妈哪儿来的神经病?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撵出去!”
结果一个穿马褂的伙计弯腰跑到那人身边恭敬的行了个礼道:“先生。”
解雨臣被这两字吓得一抖,老早就听说这儿的老板是个满清遗贵,脾气古怪神出鬼没,伙计们谈起他都自觉地尊称一句“先生”,没想到在这儿撞上了。
结果跟在他后面的吴邪哧溜一笑:“瞎子?你怎么也在这儿?”
结果那位先生嬉皮笑脸地接住吴邪的话:“他们说新郎是哑巴张,我还不信,结果今天亲自过来一看,嘿,还真是你们俩,我和他同学一场,干脆今天场地费全免,够大方?”
“……”
解雨臣觉得从心底蔓延出一股“全世界都认识大佬只有自己被抛下了”的无力感,于是他狠狠地掐了一下吴邪的胳膊。
吴邪嘴角抽搐的对解雨臣道:“一个解当家,一个先生,你要不要去认识一下……?”
解雨臣不等他说完就迈开腿向那人走过去了——结交一些传说中的上层人士总不会有什么坏处。
那位先生确实如传言中那样古里古怪,戴着夸张的墨镜一个劲儿的冲他笑,于是解雨臣也只能捏着拳头陪着笑,在笑成神经病之前那位终于停下来了,仍是咧着嘴自报家门:“哑巴两口子都叫我瞎子,你也跟着这么叫吧……要是不习惯,叫黑眼镜也行。”
解雨臣试着动了动嘴唇,怎么也不能像吴邪那样自然的叫出这样一个诨号来,于是他脑子一转,坦然道:“黑爷见笑。”
刚起了个头,就见胖子从楼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嚷道:“来了来了!”
黑瞎子以外的所有人均是神情一肃,像是迎接贵宾一样冲到门口列阵。黑瞎子心下莫名,却也不动声色的跟在队尾。
一会儿工夫之后,门口珠帘一响,胖子引着两位老人家进来。
黑瞎子顿时了然,敢情是要做场戏给吴邪爸妈看,心下嗤嗤,忍不住带着满是同情的目光看了看张起灵,发现那厮神态庄重的像是遇见了上帝,也不好再说什么,挂着笑坐到了远一些的地方。
台前吴邪妈妈的哭声渐渐大起来,间或夹杂着一些含糊的话语,连刚刚凑过来的胖子也侧目去看。
“……你说这是咋了啊花儿爷?”胖子看了两眼,转头问那两人,“你们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吗?”
黑瞎子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酒抿起来。
“好像说的是长沙话……我也不是很确定。”解雨臣站起来听了一会儿,也摇摇头,“总之先过去看看吧。”
几人慢慢走上去,见吴邪妈妈拿着纸巾抹眼泪,吴一穷只是看着吴邪,后者和张起灵面露为难的站在一起。
“……确实是长沙话。”解雨臣听了两耳朵,轻声道。
“那说了些啥?”胖子道。
“……我是认命了,你们要这样就这样吧,只要儿子觉得好……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了。”解雨臣按他听到的几句话翻译给大家听,自己嘀咕开来:“看起来不严重啊?”
剩下的几个人互看了一眼,均表示对付这种场面自己并不拿手,只有阿宁“啧”了一下,从旁边桌子上倒了两杯茶递给二老。
“阿姨不要哭呀,吴邪以诚待人,我们做朋友的也以诚待他,至于张起灵就更不用说了,吴邪指东,他绝对不会往西,怎么会不好呢?”说完用一种略带鄙视的眼光扫了一遍在场的男人们,大家默契地撇开了头。
见有人搭话,吴妈妈底气一下子上来了:“我知道他好,可是他要带小邪去国外。国外啊……我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就送给别人家了呢,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妈,我怎么就成送的了——”吴邪无辜地挠头。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都赌吴邪在德国住不惯,只要拿到绿卡他们肯定立马回国。”阿宁扶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喝口茶润嗓,一脚向后蹬了吴邪一下。
接到指示的吴邪反应也快,忙不迭的顺着阿宁的话做保证:“一定回来一定回来,中国那么好我绝对绝对不会移民!”
……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哄了一会儿,总算是让吴妈妈止住了哭,顶着红红的眼睛站起来去拉吴邪的手。
吴一穷也跟着站起来,目光看向张起灵,一字一句道:“要是小邪在德国有一点点不习惯的地方,你敢阻止他回来试试。”
“谢谢您。”张起灵低了头说道。
解雨臣乐见其成,手脚利落的拿着一盘子酒杯过来:“来来来,满上满上,这可是绍兴三十年的状元红。”
吴家二老各拿了一杯,众小辈依次举着酒杯说了一番敬语,碰过杯,一饮而尽。吴一穷放下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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