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门,清楚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挣扎。
他承认他没有杀极,已是退了一万步。他甚至挽留我。
他始终没有转过头来,我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表情说了那些话。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仇恨的眼神与冰冷得叫人透不过气的笑容。
已不是那时的岑晶。
我并不想离开。他的背影,太过寂寞了。
回房间的途中,从走廊尽头迎面走来一个穿清洁制服的男子,黄昏的幽静走廊,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当时我并未多留意他,只觉得他的身形与谁十分相似。
我无意识中回想着:何以眼熟至此?
直至与他察肩而过的瞬间,我才想起来。然而为时已晚。
我的后脑挨了狠狠的一记,瞬时失去意识。
真是现世报。
我醒来时,发觉自己在一个破烂的房间内,天花板结了蜘蛛网,床的旁边是旧型电脑和散热用大水箱,一个角落堆积着泡面盒子。
又是何等眼熟。
我动了一下手臂,才发现双手被牢牢绑在床头。
我苦笑。
起先是我绑架了岑晶,然后岑晶绑架了梅那舍,最后轮到我被这个人绑架。
“远。”我喊那个背对我坐在床边抽烟的人。
“醒来了?”他头也不回。
“你日思夜想的岑晶,就在那个走廊转角处敞开门的房间。”我说:“你辛苦潜进总部,却为何绑错人?”
远仍然没有回头,良久,他低沉地说:“为什么骗我?弋。”
“你干什么执念那样深?”我说:“我的确曾骗你他死掉,但他还不是没死!我也的确差点杀了他,但他到现在也还是没死!!你抓我来这里做什么!”
远转过头,凶狠地拎起我的衣领,重重的一拳落在我的右脸,我痛得紧咬下唇。
“你为什么骗我说,要跟我在一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呆然地看着他。渐渐发现他的眼中竟是受伤的神色。
他愤怒地吼到:“你为什么骗我说喜欢我!!!”
“远……”我喉咙干涩,再也说不出什么。
他抓住我衣领的手颤抖着,燃烧着的眼神尽是痛楚。
是我的错。
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此后的几日,远再没有同我说话,但他帮我松了绑,泡面也会泡双份。他总是早出晚归,出去的时候会仔细地把门反锁好。我看着角落的方便盒子越来越多,心想又不是收藏品,那家伙几时才拿去扔掉。
岑晶。我想着,他一定以为我已经走掉,他会不会气我。讽刺的是,那时侯我刚好下了决心不再离开他。
我终于也尝到苦果。
我终日无所事事,用远的电脑看新闻。然而心中想的都是,怎办才好?我该如何收场。
这天远回到家,把我从电脑前拎起来,按着我的肩膀令我坐好。他终于打算和我讲话。
“你可知道党已经正式上台。”
我点头。全世界都知道。
“过不久,机场也会取消戒严。”
我又点头。
远取出一支烟点上,默默地吸。我等着下文。
他终于继续说:“你比较喜欢加拿大,还是斯里兰卡?”
“我喜欢爪哇国。”我说:“远,我不会跟你去。”
“很好。”他低头笑着:“你终于也不忍心再骗我。”
“对不起。”我拉着他的衣襟,重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远。”
我知道我对他做的事,决不是道歉可以解决。
为何我已经骗了他两次,他还要这样?为何要对我这样的人执着?
“不要道歉,弋。”他捧起我的脸。“无论如何,你跟我走。这次,我不会再放过你。”
此后,他更加忙碌,我则更加闲。我决不能和他一起走,但软禁期间,无计可施。
不知在机场,有没有机会逃跑?但远是前任执行者,亦或到了加拿大或者斯里兰卡才有机会逃跑?
我这个可悲的人,竟然已经开始想逃跑之后,如何与岑晶联络。
我如此想念他。
直至某次在网上,看到了头版消息。巨大的黑体字写着:
的头目七日蓝调的葬礼,于今日举行。
我刹时失去思考能力。
断断续续的字句从眼前跳过:出席黑客……人数空前……死因尚未明了……据推测……上届政党……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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