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药对普通人来说见效非常快,但是对长期服用的人来说,疼痛就要过些时候才能减轻,徐遥就坐在杨韧旁边,等着他的痛苦渐渐散去,可是他没法看到杨韧眼中那种痛苦,是怎么也不会消散的。他的无助、他的盲态、他的与世隔绝,才是杨韧痛苦的源泉。
不知过了多久,徐遥终于忍不住问:“还疼吗?”
杨韧不答,把刚才徐遥递过来的那杯都倒溢出去的水重新放回他的手中,徐遥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话,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试探着问:“还要一杯?还是不喝了?”
想到刚才徐遥倒水的动作,杨韧就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已经被抽走了,不痛不痒,却乏得说不出话。
徐遥起身重新倒了杯水,所有动作都小心翼翼地,端水回来时过了好几分钟。也不能确定杨韧刚才把杯子放在自己手中的意思,所以他把水杯放在了茶几上,以便一会儿杨韧想喝了,他直接端起。
“你这牙疼多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
徐遥说完话,习惯性地探出手去找摸杨韧的脸,杨韧没动,就由着他的手指覆上自己的嘴唇,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问:“小爱已经回家了,你为什么还不找我?”
第60章 60
(1)
徐遥的手一直覆在杨韧的唇上,随时等着他说话,随时等着他的动作,当徐遥沉默的时候,杨韧就知道他听懂了。他只是不想回答,或者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吧。
“为什么?你说话啊!”杨韧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催促道。
徐遥的眼珠终于换了个位置看,他想了想,说:“身体不好,拖累人。”
这是什么话,他可能指的是自己的视力和听力,这可把杨韧气坏了:“十年前咱俩认识的时候,你耳朵不也一直不好吗,我也没介意啊。”
徐遥的眼神立马黯淡下来,再次沉默。
杨韧受不了徐遥这种性格,直接坐直了身体,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急道:“你说话啊,倒是说啊!”
摸不到杨韧的唇和表情,徐遥有些慌,想起身去取助听器戴上,可是刚一起身,衣角就被拉住,他被重重地拽回,跌坐在了沙发上。
(2)
他不知道杨韧说什么,但是话题肯定是围绕身体,他们在一起,似乎从来没有好好交流过关于残障的问题。徐遥想了想,突然说了一句:“你连自己儿子的眼睛都嫌弃。”
“你说什么!”杨韧直接炸毛了,他甚至怀疑徐遥的口齿不清是不是自己听岔了。
“我什么时候嫌弃潼潼了?”杨韧冲他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见他完全没反应,杨韧的情绪被迫缓下来,无奈地把徐遥的手重新拿起来放到自己的唇边又说了一遍:“谁跟你说我嫌弃潼潼的眼睛了?”
“你儿子亲口说的。”
杨韧觉得自己快被冤枉死了,他能想起来的只有那次徐遥和儿子关在另一间卧室里说了悄悄话,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恨不得立马找儿子问是怎么回事,可突然想明白了。
那还是幼儿园亲子活动的时候,因为小爱嫌弃爸爸眼睛不好,杨韧觉得心寒,把这事和杨亦潼说了,可是毕竟潼潼也小,他没太懂爸爸的意思,只是明白了一件事:眼睛不好就会被嫌弃。没想到潼潼告诉了徐遥,徐遥还为此吃了心。
(3)
“小孩子的话你也当真,”杨韧埋怨道,“我没嫌弃过你的耳朵,就更不会嫌弃眼睛了。”
徐遥认真地用手指感受着他的话,之后并不答话,嘴角隐隐有些上翘,杨韧看了看,不懂他的意思,也不着急,起身把被他翻乱了的行李箱重新收拾了起来。
这周的独自生活,徐遥似乎没怎么做正经饭菜,至少冰箱里没什么食材,只是冷冻室里冻着一抽屉的面条。
杨韧撸起袖子开始收拾厨房,把碎瓷片最先收了起来,又开始清理水池里的污水和充满污渍的地面。
趁这功夫,徐遥终于重新戴上了助听器,他的这种需求别人根本无法理解,在无声无息的环境中,安全感这个词是不存在的,即使助听器里传来的声音并不清晰,可是这毕竟是他和环境的唯一脆弱的联系了。
眼前是一片几乎纯白的颜色,所以他没法像以前那样找到杨韧的身影。这也是为什么他必须把父亲送到养老院的原因:他爸夜里发起病来神志不清,不论徐遥怎么叫他,他都不肯出声回应,所以徐遥没法摸到人,根本就没法知道他父亲的所有动作和位置。
(4)
戴上助听器很久了,杨韧也没有半点消息,徐遥突然有些害怕,怕他也和父亲一样会突然地不辞而别,于是站在客厅的中间,鼓起了勇气,叫了声:“杨韧?你走了吗?”
杨韧正跪在厨房的地上擦瓷砖,听见这蚊子般的声音有些发颤,心下一惊,立马爬起来跑过去问:“怎么了?我在呢。”
助听器在一片嘈杂的嗡嗡声中,似乎传来了有意义的语句,徐遥心中大喜,闭上眼睛使劲反应那句话的意思,却因为极为不清,只捕捉到了个“我”字。没法理解意思,他只能稍微偏着头对着声源,希望能再听到杨韧重复。
杨韧见他微微歪头,不会想到这么近距离说话他还没有听懂,所以拉着他的手臂把他带进了卧室,在他耳边大声说:“快十二点了,你先躺会,我给你做点宵夜,也不知道你晚上吃没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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