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云离在他耳边道:“要走的话,你就先走吧。”这话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话中之意,纯粹是云离察觉出安桐有必须走的理由,才劝他走,以免他留得不是滋味。安桐顿了顿,脸轻轻覆下来,然突然意识到,南天门之下、众仙君面前,什么事都容不得他做。
云离翻了个身。
衣服里的人变回了一尾金鱼。
金鱼挣脱出来,摔在地上,全然是没有神智的模样。众人齐齐看向这边,后筠瑶用眼神问安桐:“云离走了?”
安桐点了点头,那位自始自此没说什么话的女子俯身把金鱼托了起来;很快,墨绿色的光在她手上凝出一捧水,金鱼得以呼吸,甩了甩尾巴,不久平静下来。梓华走过来,从妹妹那里接过金鱼,用绿光织了一个盛水的容器,把鱼放了进去。
梓华看了看妹妹再看了看金鱼。
有些时候,挨了刀子的人,比捧着糖的人要想得通。
不过也罢,神仙千年万年一生,天规之外,岁月无尽,又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
诺音阁。
云离也说不上自己是彻底平静了还是再也平静不了了;两种矛盾的心绪交织着,斗得累了,作为两者容器的人也渐渐有了点倦意。云离拿了块材质欠佳的木料雕刻,刻来刻去,无意识间,纷纷扰扰的思绪都融进了木雕,最后组合出一个四不像的怪兽。
木雕成型,这时琴靳轻手轻脚进了诺音阁,静静坐在旁边,不打搅司命君。天色向晚,观清镜还是联系不到幕遮,云离不由猜测师父是不是被珉宥堵在了天涯海角。
窗外的余晖让人有些多愁善感,琴靳背着手往外望了好一会儿,有意无意地长叹了一声。
云离瞥他一眼:“你怎么了?”
琴靳拖长了语气道:“云离君,我在替您和幕遮君感叹。”
今天再见苏瞳,小聚即别,实则云离觉得自己不悲伤更不痛苦,只感到内心深处某条淤积多时的水渠通了。幕遮最开始说他会“撞南墙”,他结结实实地撞了一次;但若问他“再选一次你会怎么做”这个被问烂了的问题,他还是要背一条褡裢去修竹。
回过神,云离总觉琴靳这一叹很折寿:“替幕遮君和我?为什么?”
琴靳欠揍地说酸话:“不由己啊,世事不由己啊——”不等云离思索琴靳是不是在宴席上被酒荡漾出了愁绪,诺音阁的门突然“自己开了”。云离和琴靳转头向门,见得门口站的不是什么不懂礼数的司命小仙,而是一位fēng_liú外溢的仙君。
之所以云离一眼认出那人是一位“仙君”,是因为此人从头到脚都是带有夸耀性质的装备。绫罗绸缎就不消说了,他手臂、腰间环绕着闪瞎人眼的光带,光带透出蓝色,但凡是天上的,都能看出这是修炼到高阶的仙力。
既然来者这般明显地彰显身份,云离和琴靳也只好迎其心性,恭恭敬敬地揖身道“仙君”。
虽然云离很心疼那扇被踹碎了一脚的门。
那人道:“我是来这儿等幕遮君的。”他面上极为兴奋,因而云离觉得他踹门倒不是因为高傲,而是因为……太激动了。而后云离恍然,这位就是师父避之不及的臧南君。
琴靳不管见到谁,脸上首先都是春风灿烂的笑容:“幕遮君不在。”
云离:“她躲你去了。”
臧南也笑:“我知道。”
“……”
臧南道:“我想了这么多天,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幕遮她不是喜欢到处跑吗,我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跑到哪儿去,不如在她徒弟这儿等着。”说着他背着手到处走,一边走一边说话:“云离君,幕遮她很疼你吧?”
云离:“唔?”
他自是知道师父心中有他,可大大咧咧如幕遮,是如何将此表现在别人面前的?
臧南:“最开始我找她,她都说要赶回来见你……哎呀,既然都知道她常来这儿,就该早点过来等着的。”云离无语:幕遮明明当游仙当得快活得很,自撒手让位,就不怎么回诺音阁。现在好了,师父撒谎拿他当挡箭牌,结果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想是这样想,云离认为自己还是应该以徒弟的身份关怀关怀幕遮。他给琴靳使了个眼色,示意琴靳拖延拖延臧南,他则到一边去,再尝试尝试联系幕遮。谁知两人分好了工、还没动,臧南竟先道:“云离君就别了,你师父的观清镜在我手里。”
臧南说得颇为得意,还解释了一番,道是今天拦了幕遮一截,幕遮拿镜子打他,他只好把镜子揣了。云离也说不出这“只好”的逻辑在哪,自知现下他和琴靳无力帮幕遮一把,唯有祈祷她自求多福。
良久,云离道:“臧南君?”
臧南应声回头,微笑不减:“何事?”
云离莫名和他闲聊起来:“你是看上我师父哪点了?”琴靳噎了一下,心问司命君何时变得八卦了,又听得臧南道:“不知道……就觉得我遇到她,是遇对了人。”云离:“那我就放心了。”
臧南好像觉得这小朋友的话很有意思,眉毛一挑道:“哦?放心?”
云离说不上臧南的哪个语气、哪种神色让他放了心。与对方极浅地聊了两句后,潜意识里他认为臧南虽然带给他一种“小珉宥”的感觉,但他待师父绝不会像从前的珉宥待从前的梓华。“穷追不舍”、找上古神祇牵线,臧南对幕遮的追求可谓是轰轰烈烈了;往往轰轰烈烈的东西破灭得快,然而云离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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