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一年,怎么这就有呢?许宣脊背发麻,却不清楚为什么。
嗯……白虵
人不同吗?
那这药是?
相公糊涂了,自然是安胎药。相公昨日受了凉,惊着了腹中胎儿。
腹中胎儿,我的?许宣抚上小腹,盯着白虵双眼问道。
白虵目露担忧,点头道:对,相公腹中胎儿。
这回不是胎儿惊着,是许宣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惊醒后,见同院一个木纳小僧正替自己擦汗。
许宣一把捉住小僧的手,问道:“胎儿?”
小僧默默将帕子翻转,将他扶着躺下道:“你放心,胎儿保住了。”
许宣一阵头晕目眩。
小僧继续道:“我佛慈悲,虽是蛇妖之子但也无辜,你安心养胎莫要害怕。”
次日一早许宣拒了小僧,坚持扫塔。难不成真将自己视作孕妇,心安理得受照顾吃白食?
许宣扶着自己略略隆起的腹部,踏上积雪的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想造个意外把孩子流了。
他想若是孩子平安出生,一定不能取名仕林。这辈子,他最初只想娶个平常女子安度一生,之后遇见白虵又反悔。世上没有白吃的果子,如今却仍奢望能逃开宿命。
雷峰塔倒塌之日,是文曲星考取状元,小青法力大成,抑或经历七百年风雨之后,许宣都不敢想也不愿想。
“青灯伴古佛,不愿再负君。”他轻声喃喃,却不知因着这话,塔内白蛇神魂震荡,终于从混沌之中苏醒过来。
数百年前,吴越忠懿王钱弘俶为保佛教重宝“佛螺髻发”不受战乱侵害,始建“雷峰塔”。
佛螺髻发为佛祖真身舍利,那日白虵神魂重创,西王母假借天罚将其置于塔内,借舍利圣光蕴其神魂。今时今日,白虵本不该苏醒,却冥冥之中有所感应幽幽醒转。
白虵以巨蛇原形,盘于盛放佛螺髻发的金棺之外。他欲化作人形冲出塔揽住那人,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舍利圣光的桎梏。
九天之外传来西王母的呵斥,她道:“再胡闹,便赐你个出塔期限!”
雷峰塔倒,西湖水干。白虵不知,这便是一直以来纠缠许宣的梦魇。
一日复一日,许宣的肚子越来越大,新任方丈看不下去,让他还了俗。许宣原还不肯,方丈答应他继续扫塔这才应下。
临盆那日,许宣在塔前发作。西王母也不知是不是正打盹,白虵挣了一晌午,也生生听着许宣疼了一晌午,什么也做不来。
幕天席地,许宣紧咬着扫帚把,终于在毛毛细雨里产下这个磨人精。没有料想的慈母抱娃,许宣强撑起身子瞄见一颗篮球大小的蛇蛋时,整个人都虚脱了,吧唧又瘫回地上。
一年又一年,许宣诞下的蛇蛋里,终于孵出条黄白相间的小蛇。
许宣心里委屈,费力不讨好,凭什么蛇妖连个面也不露,孩子反倒全随了他。气呼呼地戳着小蛇尾尖尖,许宣嫌弃起孩子相貌来。
“黄白之物,俗不可耐!”
老大一颗蛇蛋,出生时要了他半条命,原望着蹦出个胖娃娃,没想竟是条小指粗的肉虫子!
黄白小蛇委屈地缠上许宣指腕,轻吐信子舔他手指。许宣面露怪异之色,这湿溽溽的触感,让他禁不住忆起当年那场凌乱。他忍着痒意道:“莫再闹了,小心爹爹不要你。”
小蛇吓得立起半身,一对红豆子可怜巴巴叫许宣一阵心虚。他轻轻吻了吻小蛇头顶,安抚道:“爹爹吓唬你的,莫怕莫怕。”
当天夜里,许宣久违地做了春梦。
雷峰塔外,白蛇盘着古树将他箍在枝桠上,刚扫完的青石地又落满叶子。
被箍得喘不上气,许宣忍不住推拒起来,耳畔却响起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青灯伴古佛,不愿再负君。”
白虵拭去许宣脸上的泪,轻声道:“后半句妙极,前半句却怎么也使不得……”
许宣死命拥住身上的人,咬住对方锁骨,直到尝出满嘴的血腥味。
闻着味,被双亲忽视的小蛇窸窸窣窣地爬上白虵肩头,被白虵勾下去置于床头,使了个法昏睡过去。
“你为什么不给我撑伞?”气氛正好,许宣却伸手抵住白虵,莫名来了这么一问。苦守数年得不到一丝回应,白虵如凭空蒸发一般,如今确定并非梦中,许宣心里懊的气咕噜噜冒出来。
这些年塔内塔外,即使相隔咫尺,被束缚的白虵也不能回应许宣半分。白虵握起他明显粗糙许多的手,含糊道:“撑什么伞?”
“西湖断桥为夫赠你那把。”乍惊乍喜,许宣脑子里一片浆糊,被轻易带偏。
白虵继续逗他,在他耳侧轻声吐息:“望相公原谅,奴早将那伞赠与当日船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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