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吗?你快步走进卧室,开始寻找上一任神父留在这里的折叠桌,当你找到桌子,站起身来,你忽然感到一阵陌生。
这是主卧,你住了五年的房间。
你的床是这么小的吗?它这样狭窄又坚硬吗?你的房间这样空荡荡一片吗?它明明还是你的房间,之前换下来的薄被重新叠回床上,严格来说只少了一个枕头。房间无比安静,你觉得这里温度更低。你用室内温度计测量了一下,却发现两个卧室的温度一模一样。
你隐约感到不安,你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仔细观察着和过去不一样的地方。浴室里多了一份牙杯和牙刷,几块毛巾,许多生活用品都翻了倍。你只有黑白法袍的衣柜里多出许多其他颜色的衣物,比过去全部的制服更多。一只不锈钢杯子,驯鹿杯套。一个果盘,一些竹签。各式各样的调料,调料架,黄油,蜂蜜,新的锅,新的锅铲,打蛋器,榨汁机,烤箱,筛子。床头柜,台灯,柔软的大床,一些讲述虚构故事的无意义书籍。便签条。冰箱上的吸铁石贴。涂鸦本,彩色铅笔。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
太多了。
雷米尔不在这里,这里只有你。窗帘被拉上了,但没拉严实,中间射入一束光,如同忏悔室的烛台。
如果新增的一切都只是雷米尔的用品,那便只是照顾房客而已。然而不,你一样睡在柔软的床上,你换了雷米尔同种的毛巾,你吃那些食物,你给自己买了一双手套,就在刚刚,你还打算把桌子拿出去,遐想着参加一场院子里的野炊。
在这独处的时刻,你蓦地毛骨悚然。此前的日子恍若梦境,到了现在,你才猛然发现发生了什么。平日里被暖意模糊的强烈不安坠落下来,压在你的背上,你感觉得到它的存在,哪怕看不清它——你不想看清它,等达摩克利斯之剑便已经落下,那就来不及了。
我在做什么?你想,我做了什么?混乱却不停歇的词句在你脑中乱撞,像一群被打掉巢的野蜂。堕落,罪恶,腐化,不洁,骄奢淫逸,享乐,懒惰,贪婪,贪食,色欲,我罪我罪我重罪,主啊主啊宽恕我……
你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能把这一片嘈杂甩开片刻。桌子,你想,对了,我得先把桌子拿出去。你走了出去,速度无意识变得均匀合适,姿态庄重,每一步的距离不差分毫,一如过往。当看到雷米尔的背影,你松了一口气,脑中宏大的声音暂时停歇了片刻,那藤蔓,那神圣的宏大的沉重的紧紧缠绕你脖子的荆棘藤,仿佛又一次松口了一线,如同这几个月……
急刹车声。
你站在门口,能看到大街,方才发生的事情一目了然。有一条狗,一条体型颇大、脊背黑色、竖着耳朵的强壮狼犬,不知怎么的突然挣脱了主人的绳子,往前面跑去了。它飞快地穿过马路,想要跑去马路对面,一辆高速行驶的车子开了过来,刹车已经太晚。
它飞了起来,发出一声呜咽,那声音比尖锐的刹车声小得多,却让你打了个寒颤。那浑身是血的畜生落了下来,砸落在你院子前不远的地方,像个被拍扁的西红柿一般。你跑出去,蹲下来,它死透了。
可怜的狗,半分钟前还热乎乎的、会喘气的、活泼强健的德国牧羊犬,如今已经是一具不能动的尸体,鲜红的血迹好似一幅宗教画,一条红字大写加粗的箴言。它棕红色的眼睛还睁着,似乎很困惑自己怎么落到了这个地步。它的主人跑过来,发出尖锐的哭泣,“神呐,我的小比尔!”她呜呜地哭着,“为什么要跑啊?”
是啊。为什么要离开本该行走的道路?为什么要挣脱脖子上的绳索?那是主人用以保护它的工具,正如天主以规则保护世人。你安慰了那位夫人,替她收拾起尸体。你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雷米尔正皱眉看着狗,当他看到你的脸,他看起来吃惊又担忧。怎么了?没事吧?他用口型问你,你摇了摇头。雷米尔站在你的院子里,脊背挺直,穿着一件夹克衫,结实而健康。你的舌头突然痛得发木,仿佛被刀片割伤。
你妥善地帮助了痛失爱犬的邻人,甚至主持了一个简短的宠物葬礼。这花费了你几小时时间,你不知道这几小时里你说了什么,你很惊讶自己还能说话。你当然能,你的舌头完好无损。你踏着暮色归去,没吃中饭和晚饭,然而一点都不饿,你的胃像一团粘连的气球。
雷米尔给你留了饭,那一小锅金色的鸡汤在小火上热着,汤里面漂浮着胡萝卜与西芹。闻起来很香,你知道它尝起来很好。你含糊其辞地让雷米尔以为你在外面吃过了,他点了点头,又说:“你还好吗?”
你也点头,什么都不说,你不想再说出什么应该说的东西了。雷米尔没有问你,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你并不需要保持完美无瑕,你不是他的神父。你抽空照了照镜子,你的表情无懈可击——好吧,不够无懈可击。你拿牙刷的手一直在发抖,牙膏落到了水池里。你抓着水池边缘,想到鸡汤,还有其他你吃下去的美食。你干呕起来,没吐出什么东西。
你需要去忏悔室,立刻,马上。可是你得等雷米尔睡着,自从你们睡在一起,你就只能等他睡着再遛去忏悔室了。你焦躁不安地等了很久,枕边人终于开始均匀地呼吸。你赤足走进忏悔室,点燃烛台,在老位置跪下。
鲜红的十字架让你安心了一点,你把藤鞭浸入水槽,把上衣脱掉,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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