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萧景琰曾经回忆过那时的蔺晨,陌生得像是一柄刀。
他整个人就是一柄利刃,劈开了黑沉的阴谋,把死亡也染上最一抹诡异的艳色。
他越是生气的时候,越是喜欢笑,笑得也愈加温柔。
这是个讨喜的习惯,也是最温柔的送人上路的方式。
十八、
寒月刃对上袖中刀。
慕容修出刀的时候,寒气四起。
他也喜欢笑,蔺晨却讨厌这人的笑容。明明已经穷途末路,笑得还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得可真难看。
十九、
蔺晨的刀停在慕容修的喉咙上。
他靠得很近,几乎是一个拥抱的姿势。只有慕容修知道,他和死神有多近。
“你不是为刀而来。”
“你的萧景琰也不是。”
“你知道多少?”
“那要问问你们自己做了多少?”
“死到临头。”
“你会杀了我么?”慕容修笑了,“他的局最后是你执行,我觉得没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了。”
“那就下地狱去讽刺我吧。”
他割断了他的喉咙,回过身,背负着山城的夕阳。
二十、
“这回要从多少年前来讲这个故事?”
“这回你来讲。”
二十一、
慕容修在筹建北燕的情报机构,颇有成效,不得不除。我把你我的事透露给他的人,随你来渝州。他便设局,以江湖人的身份来渝州探访这柄有可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名刀。他知道我一定会得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想办法做了他,所以他想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出发前辞了指挥使的要职,我不能以军队动他,只会借助江湖的力量灭了他。而他却暗藏人马,想算计我。只是谁是黄雀,要算清楚呢。你可知渝州城内早就藏了三千精锐。
只是有一个意外。
“我回了火炉子家。”蔺晨涩然道。
二十二、
意外本身也是一个故事,只是对于写大故事的人而言,小到无足轻重。
火炉子与风箱儿是师兄弟,以十年为期,各自铸一把这世上绝顶的刀。风箱儿少年成名,他的刀是万金难求的。火炉子不留刀,又或者,只留一把,最好的一把,最新的一把。
火炉子花了五年的功夫,从名山大川,采集金石,终于凑齐了所有的原料,并且反复实验,即将成功。风箱儿本存了与师兄争一长短的心思,只是他一进来,便知道自己输定了。金石难熔,他便以身饲刀,终成一柄绝世之刃。
“火炉子呢?”
“好刀是要用血开刃的。”
二十三、
蔺晨的袖子里滑出那柄袖中刀。水红色的刀刃,有一抹血,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
二十四、
萧景琰看着他擦刀,忽然想起跟他们一起吃火锅的那个汉子。
为了一把刀,值得么?
你以为他们是为了这把刀?
不然呢。
这世上啊,有人为情死,有人为国死,还有另一种人为道死。
二十五、
“你像是生我的气。”
“我可气得要命呢。”蔺晨站定了脚步,“我以为你是来陪我的呀,谁晓得是来做正经事的。”
“陪你也是正经事。”
“那你下次做正经事的时候,最好预先告诉我一声。”
“怎么?”
“我今天想救火炉子的性命,却把你扯进一个局来。”
“可你也救我脱困了。”萧景琰笑了,“咱们扯平了。”
“扯不平。”
“那就我说了算。”萧景琰搂住他的脖子。
二十六、
床上要叫萧景琰说了算,那就真没办法收场了。
把这个家伙摁在床上,逼得他神智恍惚,呻吟破碎的时候,蔺晨终于感到后怕:他今日差点没能救下他。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刀真邪乎,红色的。”蔺晨盯着床头刀刃。
二十七、
火炉子把刀交给他时曾说过:刀是有血性的,一旦了握了刀,就再也不会放下了。
那就不放下。
他的春风睡在他的怀里,手伏在床榻上,如起伏的江山。他把自己手覆上去,从手背上扣紧,如同握住一柄利刃。或许会割伤他的手,或许会一起割开昏沉的夜色。
二十八、
刀,他留下了;人,最终还是得送回金陵。
当然,陈大方背了铜鼎入深宫,搞得阖宫尽是花椒和麻酱味,皇上还装作鼻炎闻不见,扣下一堆风纪弹劾,就又是后话了。
第八卷 花灯记
一、
上元灯节,哪儿都热闹。
陈大方这么个喜欢热闹的人,在这么热闹的一天,却忽然冷清了下来。
他的春风在设宴。皇帝的家宴,想想也闷。他听见透过重重红砖墙溜出来的丝竹管弦声,靠着柱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他梦见小时候的萧景琰,蹲在地上哭,边上是一只烧坏了的宫灯。
上元节的金陵还是很冷的,他穿得那样多,蹲在那里像是一个荞麦馒头,实在是笑死人,就跑过去,踢他的屁股。
萧景琰站起来,回过头来打他,蔺晨功夫这样好,哪里能叫他打到。双足轻点,倏忽间从他的两臂里溜走了,带得他重心不稳,摔了一个狗啃泥,哭得更厉害。
他小时候哭和现在不一样,现在要他哭,只有在床上。把他逼急了,弄出几滴眼泪来,qíng_sè得要命,叫人忍不住去舔了,睫毛上都湿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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