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郁泱失意地笑了两下,斟上一碗茶,猛的灌进嘴里,当即被烫得全数吐了出来,略显狼狈。
丁鹭连忙埋下头去,不能让皇帝看到他忍俊不禁的面容。
郁泱忙不迭收拾衣裳,沉默了一会,变脸威吓:“明知是朕却不恭迎,反而转身跑掉,丁鹭,你好大的架势。”
丁鹭暗暗翻了个白眼,假恭敬道:“草民不敢。陛下警告过安逸,于您要避而远之,草民谨记陛下的教诲,才将安逸支开,以免污了陛下的眼。”
郁泱袖里的手下意识抓住衣摆,无言以对。但无论如何,“朕给你五天时间,找不到安逸,你提头来见。”
丁鹭吸一口冷气,不知郁泱何至于此,留了心思道:“陛下千里迢迢而来,敢问下榻何处,草民找到了安逸也好带去。”
“便在此。”
“这里?”丁鹭好笑,“原来陛下是溜出宫来的。我任凭处置,人是找不着了。”
郁泱冷目一凝:“你话中有话,不妨直说了。”
“陛下要想从我这里探到安逸的行踪,那就用错心了。七年,风平浪静了这么久,什么恩怨不能烟消云散。安逸藏匿多年,已知悔改,他既肯认错,陛下哪怕有再大的恨也该念及先帝放他一…”
丁鹭当即收住了话,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不正是因为先帝,郁泱才不肯放过安逸的么!
安逸是先帝从晏族拾来的翰林子,天生一双赤红的双眼,是晏王族的后裔。有不少传言称安逸就是先帝的私生儿,因为先帝亦有一双赤瞳。岁及始龀,先帝允他入学翰林院,伴读郁泱左右。说白了,安逸就是一个能威胁郁泱帝位的关系户。
丁鹭脑经一转,想到一计,故意恶心郁泱道:“我跟安逸已私定终身,断不允外人伤他分毫,也不允他伤妇人分毫。我若找着那浪货,定把他绑回小山沟去,锁在家里,做一对老死鸳鸯。陛下且放心!”
先帝好龙阳,天下百姓皆知,因涉及皇家尊严,人人避而不谈。先帝仙去,文后执政,更是严加封口。虽然先帝在位时肯定了郁泱的太子之位,但背地里依旧有闲言碎语,说郁泱并非先帝亲生,因为郁泱生得像母亲,没有一点先帝的生理特征,而安逸有一双红彤彤的兔眼。再者先帝还有一件难于启齿却供认不讳的事实——先帝受过宫刑,在纳娶文后之前。
这两个口实让一对孤儿寡母受尽了猜忌与非议。所以无论文后还是郁泱,对断袖都深恶痛疾。但如果安逸食男色,不能生儿育女,对郁泱便构不成威胁。
丁鹭妄图通过这样的暗示来稍稍消除郁泱莫须有的顾虑。然而…
“来人!”
门外随从应声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把这个刁民捆起来,吊在不夜城的船头上,等他的老相好来救他。”好一个锁在家里、老死鸳鸯,郁泱头上升起三尺帝皇绿。
丁鹭瞪大了错愕的双眼,郁泱的反应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喂喂,陛…陛陛下!”
随从进门将丁鹭反手按住,捆了起来。丁鹭挣扎无果,才说出心底的实话:“陛下找到安逸即是害了他。我信陛下不至于将安逸处死,可太后呢!”
郁泱一字一顿道:“朕是皇帝。”
“陛下若是有权,就应该下榻骆城郡府,何故留驻小小的茶旅,莫不是怕太后知道行踪;陛下若是有权,正大光明差人来把安逸逮捕便是,何故大驾光临,莫不是怕太后知道陛下所为何人。”
郁泱既然偷偷摸摸的来,想来与文太后的意思相违背。
丁鹭:“如果陛下不想他死,就不要干涉他寻常自由的生活,我用性命担保,他掀不起大风大浪!”
郁泱眸里有寒冰,凝着丁鹭,越凝越觉可憎,敌对的声音从牙缝挤出来。“凭你?”
丁鹭被郁泱盯得发瘆,不禁打了个寒颤。
郁泱:“拔干净他的衣服吊船头上。”
随从:“是!”
“陛下,安逸他…他脑子出了问题!他记不得我,更不会来救我!”
郁泱吃惊,抬手示意侍从放下。“什么回事。”
丁鹭喘息道:“他不认得我,踢了我一脚我才掉进沟里的。若是他认得我,怎会甩脱我。”
“他怎么了?”
“尚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他害怕官兵。陛下若要找他,千万不能惊动了他。”
郁泱微微垂眸,蠕动了一下喉头,神情失落地挥了挥手,对随从道:“看住他,继续找。”
随从:“是。”
郁泱取下脸上的白色面具,换上一枚红的,披了件黑色的貂皮大氅,起身出了茶社,没入人流。
丁鹭甩开了随从,气闷闷地盘坐在席上,见角落里扔着那幅《采桑子》,画上戳了个大洞,把那名侍女扣走了去。
“恨君不似江楼月。”丁鹭心里头默默念来,脑门忽的黑了一片,隐隐感觉某种微妙。
郁泱号江楼月叟,恨君不似我?翻译过来,莫不成了李之仪的《卜算子》——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丁鹭吸了热辣辣的一口气,干笑:“这玩笑开大了吧。”
不夜城的繁华比起市集别有一番滋味,混乱之中有规有矩,来往互通通情达理,并无人惹是生非。郁泱于热热闹闹的人群之中漫无目的地游走,总觉缺少些什么,使自己不能好好入景,恍若一只孤鸿,虽入世却恍如出世。
“公子,掉东西了?”
墙角处,一个苍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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