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在空中如风吹开沙般突然开始消散,言朗往前一步喊了一声“等等”,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言朗闷哼一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石桌上,压在脑袋下面的右手手指卷曲着,正抓着一把匕首。
头还枕在手臂上,胳膊连着手指都有些发麻,他于是使劲握住了刀鞘,上面的花纹硌得他手心生疼。他越捏越紧,妄图以此来抵消那种蚂蚁爬噬般的不舒服。
宿命一样,每一世与他有亲缘的人总是不得善终。
他缓了片刻,慢慢抬起身子来,发现路远不见了。
路远打量了四周片刻,这里是一处悬崖边的平地,不知道是昆仑山的哪一座小山头,空旷得很,也不怕有人会偷听。他带着那种熟悉感,将眼前的景色跟记忆做着对比,发现这里他的确是来过的。
不远处背对着他的身影纹丝不动。
他已经渐渐能接受这种突如其来却又无比自然的所谓前世记忆了,只要不在言朗面前,控制情绪远比从前想象的简单一些。
“方一月是吧?要说什么就快点。”
方一月转过身来,笑一笑:“想看看你们俩会是谁先发现我呢。”
路远冷哼一声:“引我出来就为了这个?”
方一月低低地笑起来:“对我还是这么冷漠啊。”
“有什么必要对你笑吗?”
“觉得你好像对着人都挺喜欢笑的,面对我的时候才像是难得地释放天性了。”方一月不急不恼,“真是受宠若惊。”
路远抬头望了望那本就不甚明亮还被云遮了一半的月亮:“我又不认识你。”
“可我认识你啊,熟得不得了,可能比你自己还要熟。”看着路远面无表情的脸,方一月补充着说,“不管是作为莫致之的你,还是作为路远的你。”
仿佛惊雷落下,路远生生受了,又不动声色地胸口翻涌的血气按下去,挑起嘴角开口:“其实我的记忆已经恢复很多了,思来想去,并没有一个叫方一月的人,所以你不用装作跟我很熟的样子。或者说,是哪位故人偷了我的身体改头换面以便做些暗度陈仓的事吗?”
方一月听见这挑衅十足的话,噗嗤一笑:“果然是长大了。”
路远不答,静悄悄的夜里,连风声都匿迹。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相信记忆这种东西吗?”方一月竟然真的极了解他,知道从哪里戳下去最痛,“一千年前有些事,知情人全都不在了,除了你。你怎么能保证自己想起来的都是真的?又怎么能保证自己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呢?”
路远深吸一口气,视野有些模糊:“你到底想怎样?”
方一月摇摇头:“我不想怎样,我就是有些不懂的事情想弄懂而已。我刚才说了,有些事情除了你已经没人知道了。”
“你想让我知道什么?我已经知道自己是妖了,也已经知道……知道他曾经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了。”路远摇摇头,“可对我来说关键的都不是这些。”
方一月一愣,随即了然一笑。
是了,回想过去,再笨也知道陆濯缨分明是有目的才与莫家交好的了,可对现在的路远来说这没什么要紧。有目的也好,背叛也罢,感情是真的他当然感受得到。
“原来你在这山顶自绝的时候就知道了吗?所以已经到了明知道他本就是来要你命的也甘愿不让他为难没有怨念地去赴死吗?”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关系,方一月的声音带了点蛊惑人心的意味,“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么用情至深又大义凛然的夜妖吗?”
路远磨磨牙:“不用往我头上扣高帽子,他骗我我当然恨他,可是这跟想让他死是两回事。虽然我已经摸不清当时自己的想法,可是既然死了,我自有我非死不可的理由。”
“真像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路远不知道他在说自己跟谁像,干脆装作没听见。方一月往后退了几步:“你身边那个姑娘,叫莫念念的,很可爱,保护好她。”
路远皱眉,看着他消失在了原地。
山顶忽地开始起风,像是被推开了一扇看不见的门。
他在山顶吹够了冷风,等到刚才生压下去的情绪与暴虐yù_wàng都平复了些才往回走。
不出十步,他突然亮出落叶猛地掷向身后的某处,剑身插入地面时与石头擦过,发出刺耳的鸣叫,他同时厉声道:“谁?!”
言朗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路远不见,正在惊疑,想要出门去找他,却突然听见细微的脚步声。
他收起那把匕首,闭上眼睛装睡,将心跳压下去,连呼吸都拉成悠长的节奏,只是耳朵和身体的感受却比平常还要灵敏些。
路远悄声朝他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上。
桌上的灯在言朗不自觉地入睡之后被路远吹灭了,整个石室此时一片黑暗。床上满怀心事的三个人也正是熟睡的时候,连千羽千叶迟迟入眠之后都比平常睡得沉一些。
感受不到他的动作了,言朗心里狐疑着,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睡着了,正自纠结着要不要睁开眼睛看一眼,却感受到脸上有柔软微凉的触感。
心跳似乎是快了一拍,呼吸在强大定力的控制之下堪堪没有紊乱。路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他其实没睡着。
如果言朗有第二双隐藏着的眼睛,就能够看得见此时路远复杂的眼神,隐忍又感伤,却始终混杂着快要抑制不住的悲愤。
那是对自己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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