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就到了一间宽大的厅堂,厅中装饰不怎么讲究,正当大门对面的主座上横摆了两把太师椅,左右两侧各有一排座椅。
两个下人将柳晋从轮椅上抬起,放到右首第一把椅子上。
柳晋头颅仍是垂着,一动不动。
祝童挥了下手,领着人推着轮椅退了出去。
又是好一阵寂静。
一个脚步声突兀地响起,由远及近,不缓不急,平稳地行到柳晋对面后,施施然坐下。
柳晋摆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头颅仿佛重如千斤般艰难地抬起,半眯的眼睛茫然无神地看向前;焦距平定后,苍白如纸的面上缓缓地绽放出一丝笑颜,低沉干涩的嗓音轻轻地唤了一声:“大哥。”
来人一身素色长衫,头发以木簪简易地别在脑后,面孔瘦削,须长至胸,眉眼与柳晋有几分相似,只是双目中多了一分阴霾之气。
柳颜静静地看着坐得歪斜不正、活死人一般的柳晋,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柳晋轻声道:“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柳颜冷哼一声,阴狠地道:“你真是好手段。在我眼皮底下行事,却将我瞒了这般久。若不是我察觉折久年调兵异动,只怕圣上的封赏昭告天下了,我这个兄长还不知自己的弟弟在外面做了什么好事。”
柳晋轻笑了下,有气无力地道:“大哥身为御史中丞,事务繁忙,弟怎敢以私事惊扰?”
柳颜眉毛动了一下,目中阴霾更甚,一字一句地道:“国之刀兵,也算是你私事?这口气倒是不小。”
柳晋叹了口气,病恹恹地道:“我的意思大哥是明白的,何必咄咄逼人、计较词句?弟年近二八,身无寸功,罔为国公之后,空负虚爵之名;不过想凭这七尺之躯,为国讨燕云一地贡献微薄之力罢了……”
柳颜面色变了数变,冷声道:“你是在说我嫉贤妒能,不分轻重,恐我以私为重,为阻你去路将军国大事视为儿戏,横生阻挠么?”
柳晋仿佛没有体力支撑头颅抬起一般,将脑袋微微垂下,叹息着道:“大哥,你真傻。”
柳颜不着声,只板着脸阴晴不定的望着柳晋。
“你如只是阻拦我,倒还罢了;但你若杀我,却是自毁前程之举。”柳晋垂着头,侃侃而道,“天家用人之道,一为牵制,一为择胸襟宽广者用之;当今政事堂四相,两两对立,面和心不和,你当圣上不知么?此乃圣上有意为之也;梁相公何等人物,与杀子之敌同堂,你当他胸中没有芥蒂么?非也,不过是梁相公深知今上用人牵制之意也;圣上此举亦有考量几位宰相是否有容忍政敌甚至仇人之量尔;而今兄若连我这亲弟都不能容,今上如何相信你能容得了与你政见不同之人?你当了这多年御史中丞,为今上之做了这许多事、参倒了这多人,这浅显道理,你还不懂么?”
柳颜身子僵了一僵,双目微眯,瞳孔收缩;柳晋将他反应尽扫眼底,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大哥总不会只甘心永为一御史……”
柳颜面色极难看,沉默了许久后忽然放声大笑,摇头道:“我一直不知你为何从不反击——你是在做戏给谁看?是想对谁表现你的胸襟肚量?原来你很早前便打定了主意,要挤回京师罢?”
柳晋脸上没有表情,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心中却抽痛了一下,仿佛被人将心脏一把捏住,疼得几乎不能呼吸;苦笑了下,闭上眼睛将心痛隐去,幽幽地道:“大哥……一向是比我聪明的,只是太过要强,不肯后退一步,纵观全貌后再谋定而后动……”
柳颜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望着萎靡不振的柳晋,冷冷地道:“后退一步?等圣上封赏下来,将你等一干鸡犬纳入朝中了我再来谋定而后动么?”言罢重重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柳晋僵坐不动,胸中翻腾不已,苦涩之极。
扬州柳府
卫夫翻看着信件和一块眼熟的玉佩,脸色极难看的问道:“那送信来的人有没有多说什么?”
报信的家人弓身道:“回卫先生,那人送了信来,只说是替老爷送信的,要求直接送到先生手上,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去了。”
“他拿着老爷的信物,你们没有留他下来多问几句么?”
“……这……”家人踌躇了下,面有愧色,“那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打扮颇贵气,像是京师来人,趾高气扬下了书信就走,小的们……留不住他。”
“罢了,你下去。”卫夫面色凝重,挥退了家人,又详细看了一遍书信,心中惊疑不定。
“先生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一个三十岁上下劲装打扮的汉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人看去极精神,说话的腔调却显得有些散漫轻浮;脸上似笑非笑,一双小眼睛精光内敛,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个武功高手。
卫夫看一眼这汉子,神色中仍有几分怀疑,手上用力捏了一下玉佩,咬牙道:“好,卫某暂且信你一次。我家公子是如何交代的?”
汉子点了点头,道:“你家东主托我传话,要你多拖延下时日,只要你们几人不上船,他就是安全的。”顿了一顿,又笑道:“不过以咱家看来,你家东主在那船上身体愈虚,只怕撑不了多久。”
卫夫面色难看,沉声道:“阁下武功高绝,能否救我家公子于水火?必有重谢。”
汉子掏了下耳朵,态度有些轻浮,语气随便地道:“孤船之上,咱家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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