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若沉鱼病愈,可否仍同他作伴;如今回想,好在当日未应承浮笙,后来离了他,亦不至于留恋,若不是决心割席,不知要堕落到何年何月。至于同浮笙的情分,当时十万火急,逢场作戏,岂能当真?此等颠鸾倒凤之事,趁未泥足深陷,亦应抽身为妙,正好了结一段孽缘;种种缠绵往事,由他随风而逝,最好不过。
沉鱼几乎不必多想路程,随心而行,已行到旧居处,一砖一瓦,同他少时无异,唯独物是人非。好在邻居大娘认得他,只道他回来长住,便说先前受逸清所托,为他打扫屋子,如今沉鱼回来,门匙便还他了。
院落虽无人居住,却似乎刚打扫过不久,花草一片生机,少不了邻居一番悉心照料。落雁随他入门,才行几步,便问:「这儿就是师兄旧居?」那沉鱼应了一声,望着院里新种的茶花,冒出嫩绿新芽,教他顿生怜爱,不禁驻足观看。落雁却不再前行,又问:「师兄要收拾许久?」沉鱼望望宅院深处,又望望落雁,苦笑道:「看来是了。」
落雁望了望屋外,便道:「那咱家去到处闲逛,黄昏时候回来。」便径自行出门口。那沉鱼刚要问,落雁人生地不熟,那晓得去那里逛?又怎么回来?只见那落雁摇着纸扇,左顾右盼,见个衣着寒酸的少年人迎面过来,便叫住他,与他一串铜钱,耳语了几句;那少年人满心欢喜,两个并肩而行,消失在街角处。
沉鱼目送那落雁远去,不禁慨叹,落雁年纪渐长,已晓得收买人心,为己所用;外头大千世界,教他心无杂念,守住自己一个,似乎不甚现实,只要他过得安乐,不生回宫之念,不沾旁门左道,也便随他去了。
沉鱼循长廊行去,路过当年同浮笙野合的凉亭,想起师父当日失望神情,忽地一阵心痛。这七年来,本想医病,却深陷欲海无法自拔,枕边的人儿如走马灯,记得的,不记得的,早已不知凡几。有念及此,不禁悄然落泪,更无颜面对恩师。
那沉鱼一路前行,一路思潮汹涌,不觉已行到自己房门前。他自知门后尽是当年丑事,仍鼓起勇气,推开`房门;只见陈设依旧,平平静静,恍如南柯一梦。正对着门口有张圆桌,左侧纱帘半掩,帘后有道屏风,再里头便是张大床。沉鱼对这床再熟悉不过,自从病起,便在此同浮笙共寝了好些日夜;虽然床板旧的褪色,抚之似有余温。
那沉鱼坐到床上,只见床头斗柜上头有个盒儿,似乎未曾见过。打开一看,只见一块红布,垫了一方小小端砚,正是当年师父赠他的,盼他好好读书;沉鱼此行回来,亦是为寻此物。取出那方端砚,红布里掉出个物事,赫然是那草戒子。
沉鱼小心翼翼的捧起,趁落雁不在,又套进指头上。岂料那草戒指风干多年,稍稍用劲一推,便碎在指间。那沉鱼呆了一阵,默默行出花圃,把那碎片儿撒在土上,若无其事的回房去,心中却更是黯然。
只见那沉鱼又是一番寻根问底,翻出好些小时的玩意,近乎那盒儿底处,却垫了几本小时读的番书。他大约十岁时,同浮笙在利玛窦的学堂读过几年书,学了好些佛郎机话。当年还向浮笙夸口,若学的通晓,便同他去佛郎机游玩一趟;此时又取来细读,却看来好不生疏,字里行间,似乎认得,却又记不起来。翻了几页,甚觉陌生,只好放回原处,又合上盖儿,放到柜底一处角落。
收拾了好一阵子,那沉鱼每拾起一物,便唤起一段陈年往事,教他胸中阵阵隐痛。实在难耐,便坐到门外檐篷下歇息。眼见天色渐沉,不久落起蒙蒙细雨,雨丝从檐篷滴落,散于茶花枝叶间,直与七年前无异。只是七年间浮浮沉沉,教他苍老了二十年光景。如今旧地重游,点滴旧事,原先尘封心底,却随旧物再现眼前,教他不得不承认,多年来,原来从未释怀。
本打算收拾妥当,把落雁不该看的东西藏起,便同他住上一段日子,好寻回一段难得清净;如今往事历历在目,教沉鱼何以面对?若果落雁问起,又如何掩饰?突然门口一阵铃响,沉鱼只道落雁回来,急急起身去开门,门外却只有那少年一人。那少年与他一伞,急道:「先生!你家公子突然昏倒了!快随我来!」
待沉鱼赶到,落雁已被安顿在一处医馆。沉鱼正想知落雁方才去了那儿,赫见医馆不远处,便是条风月街,登时明了。只见那落雁不省人事,身旁有个老郎中,神色凝重,埋头挥笔疾书。沉鱼深深作揖,道:「有劳大夫!」那郎中不看他,只问:「先生来接这小官人?借问可识得他爹娘?」
那沉鱼心下一惊,即道:「不识。」同行的少年打趣道:「我只道你是他爹爹哩!」那医师这才停笔,叹道:「小小年纪,头风如此危重,定必是家传顽疾。他这病随年岁渐长,每况愈下,在下医术粗浅,爱莫能助。」又道:「倒是濠境有个医师姓叶,若去寻他,说不定还有救。」
沉鱼一听姓叶,心中已厌恶了几分。这厮莫非是叶决家人?他起初稍作迟疑,但回看这落雁,正是花季年纪,却教头风折磨了个半死不活。反正自己已药石无灵,若是又遇见叶决这般yín_mó,只要他治的好落雁,献出后庭又有何不可?于是当即应允。那郎中便与他方才书写那纸,道:「这儿是叶医师住址。咱家如今同他施针一回,尚可保他几日舒坦,一路还请先生小心照料。」
沉鱼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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