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跃春的眼神是怜悯却又坚定的。
最后一枪!
俞晓江回手,那一枪指着站在她背后的人!
然而她的手停住了,甚至打了一下冷颤似的倒退了一步。
“你……”
夏跃春听到她抽气的声音,那声音破碎不成调。
穿着军装的人脱下帽子,露出冰冷的容貌:“没想到是我吧?”他冷笑起来:“俞晓江……我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会信!”
“杜旅宁!”夏跃春低声叫了起来。
站在俞晓江背后的是杜旅宁!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俞晓江除了持枪的手臂微微颤抖以外,一切都显得平静,她本来就是没有什么脾气性格的人,如今依旧沉稳。
“杀呀,开枪啊,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我识人不清有眼无知,活该被你一枪毙了!”杜旅宁拔出枪指着俞晓江的脑袋:“我给你三秒钟,如果你不开枪,那我开!”
“处座……”
“别叫我!”
“处座!”
“你……”
夏跃春和刘阿四在一边看得不知所措。
“我知道您在后面”俞晓江平静的打断杜旅宁的话,平静的笑,“我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谢谢您如此信任我。”
杜旅宁脸色铁青:“你这句话是对我最大的讽刺!”他怒吼起来:“一!”
“我知道,一颗钉子不应该有感情,但是这么多年的惺惺相惜,有时候我甚至以为自己真的是效忠党国……”
夏跃春来回看着两个人。
“二!”杜旅宁果决的数着。
“我不会对您开枪。”俞晓江微笑了一下,忽然她收起了枪,背对着杜旅宁。
“三!”
杜旅宁数完了,但是他的枪声也没有如期响起来。
他发出笑声,好像是一种冷锐的嘲讽。
“您也开不了枪。”俞晓江平静的背对着。
时间在凝固中慢慢往前挤着……每一秒都干枯而煎熬。
“你们都已经死了!”杜旅宁最终扔下这么一句话,“俞晓江,你很好……”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已经扭曲的说:“很好!”
“砰!”他的枪响了。
“处座!”俞晓江转身惨叫起来。
血沫在她面前滑过,那个同样陪伴她多年岁月的“敌人”倒在了她的面前。
杜旅宁是带着恨意死的,是悔恨,痛恨,或者是仇恨,谁也说不清,但最终他选择了自己的死亡去结束这一场对决。
俞晓江面无表情的看着杜旅宁的尸首,或许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毫无感觉,但是夏跃春看见了她脸颊上有那么一丝眼泪滑落以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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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年五月二十七日。这一天,杜旅宁自杀,上海解放。
其后,俞晓江按照组织计划赶赴北京,夏跃春留在上海待命。
四九年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这一天,夏跃春站在春和医院二楼的露天阳台上,向着远方倒下一杯薄酒,祭奠那些无法同他一起见证这一天的兄弟同胞。
这条路这么久……这么长……
半路上有好几次,甚至觉得,或许再也走不到路的尽头。
然而他们终于是走出了新的希望。
夏跃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阿四陪着他,安静的站着,其实战争胜利也好,失败也好,他并无所谓,他在这里,只是因为他现在站在夏跃春的背后,是因为夏跃春此刻觉得欣慰和高兴,那他就觉得欣慰觉得值得。
他说不清楚这种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也许是很久以前,也许是不知怎么就成了一种习惯。
人无论孤独了多久,总有一天都会这么习惯有一个人陪伴在身边,或者心甘情愿的去陪伴一个人的吧?
无关寂寞,也无关个性,不过是依存了心里那一丝期许而已。
阿四看着阳光下那个人的背影,毫无表情的脸孔第一次不由自主的浮上一层淡淡的,满足的笑容来,不过正在阳台上怀念旧人的夏跃春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汽笛长鸣,火车喷出白色的烟,车站上来来往往的提着旅行箱的旅客。
“阿四,阿四,这边!”
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夏跃春提着一个行李箱招呼着跟在后面的刘阿四。
阿四努力的提着两口沉重的大箱子,跟在跃春背后,如果不是他身手过人,这么两个箱子再加上人来人往的阻隔,他一定赶不上夏跃春的脚步。
这是新中国建立以后开通的第一条连通苏联的铁路线路,这辆火车上要送走的是新中国第一批派往外国学习考察的业务人员,因为夏跃春在担任中共地下一组组长期间的出色表现以及他原本就精湛扎实的医术,他光荣的被选入了这批业务考察员的名单之中,刘阿四则在俞晓江的帮助下顺利作为夏跃春的陪同人员一起赶赴苏联。
“累吧?”阿四放好行李,在跃春身边坐下,看着跃春额头上有些汗水,他赶忙主动掏出手帕交过去。
“还好。”跃春接过来抹了一把。想递回去的时候,看到阿四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皱着眉头抬手在阿四脑袋上按了两下:“你看你,自己才要好好擦下。”
“哦!”阿四怔怔傻傻地赶忙自己认真的擦起汗水来。
夏跃春忍俊不禁的笑着。
透过火车透明的玻璃窗户望出去,天空湛蓝明朗。
路,还在延伸……这用生命谱写下的每一步,曾都是汗水交织的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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