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太痴了些。服侍在书房的那几个说,烛台上堆的蜡都得有半指高。你不知道,昨日抄书抄到一半,有几句不解立马上夏侯阁老府上拜访了一趟。”
“嘘,小点声别吵着房里头,佟管家昨晚深夜才把人从夏侯阁老那儿请回来,这才睡几个时辰。”
“宁族回来了,咱们王爷高兴着呢,这不是为了让宁族的小公子好读书吗?”说罢,肺腑里有接着感叹一声,“好不容易等回来,这一回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啊,咱们王爷多好的人。”
入府不久的小奴仆绷紧身端着茶杯子在旁边偷偷竖着耳朵听,越听越紧张,手心濡湿,想着待会儿跨进门该是左脚还是右脚。
等的腰酸背痛二串快靠着墙打呼噜,这时候房里边终于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这是小奴仆第一次离王爷这样近,踏进王爷的房,死死埋头。
房间里有淡淡的沁鼻的味,淡淡的,若有似无,下等的奴仆自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也认不出什么香,二串小时候也被送堂里似也有这种味道,书本翻开一两页细嗅之下也有。
这是小奴仆第一次离王爷这么近,王爷净手净面他不敢抬头,王爷着衣他不敢抬头。
“茶。”
小奴仆听见王爷要茶身一绷,手里端着要奉给王爷的茶,紧张两手抖得厉害,战战兢兢,直恨自己胆小又笨手笨脚。
听见茶盏磕磕碰碰的声音,相容忍不住出声提醒,“再抖就要洒了。”
这么一声,年轻尚轻的小仆人心一颤,惊得真差点将茶摔了。
相容手撑着下巴,打量起这个眼生的小仆人来,被主子这么盯着看二串紧张的整个人都绷了起来,身板立的跟笔杆子似的,都能拿去当门板子使了。
相容不由被他逗笑了,问他:“我真有这样可怕?”
小仆人连忙摇摇头,偷偷瞄了相容一眼,没敢看清楚就快速低头,胆怯地又摇摇头,“小的不敢。”
“你叫什么名字。”相容问他。
“小的,小的二串。”小仆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顺溜地说出口,就听见顶头上一声疑惑,“二串?”
小仆人胆怯地连忙解释,“原籍……原籍在边境纪城,乌奴常常来犯,战火纷争不断,以至于家中……奔波穷困,所以出生时我娘取了这个名字,希望以后口袋总有两串银两,能过安生生活。”
“纪城的啊。”
小奴仆不由情绪低落垂了目光。
见他行事并不熟练,于是相容又问他:“你原先就是奴籍吗?”
小奴仆垂着头摇了摇:“三月才才落的奴籍。”
近来,长陵城流进好多二串这样的官奴,大半都是边境几个城县来的,听说是边境那边和乌奴起了冲突,这些人家中困苦无法迁移离开边城,只能甘愿落为奴籍被买卖到边境外的城县。
也难怪,纪城就在大越边境,夹在乌奴与大越间,两国交界的小城池能有什么平安,乌奴来犯边境,最先遭殃的就是纪城,现在城里最多的就是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流民,相容心里不由怜悯泛酸,又问他:“爹娘呢,他们在哪里?可还有兄弟姐妹?”
“我爹和兄长在我不知事时就死了,剩下我和我娘相依为命,我娘……”说了这里二串喉咙中哽咽,艰难地提起一口气方道,“三月前,乌奴来犯了一次,我娘她……”
话至于此,再说不下去。
头顶是沉默了一阵,好一会儿:“这样啊……”
怯怯的奴仆,在战鼓轰鸣和鲜血遍地的城池中生存。为了躲避乌奴士兵沾满鲜血的武器,唯有捂紧了嘴巴,蜷缩着身体往里角落。看见自己母亲满身鲜血地倒在自己眼前,纵然心里怀揣撕心裂肺的疼痛,却一句哀号都不能发出来。
为了生存,他远离家乡来到长陵城,初见长陵城中最尊贵的王爷,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让王爷一个不如意,人头落地。
“丧母之痛,我切身体会,看着人倒下,连夜里梦见都从悲痛醒来。不过都已经过去了。都会过去,过去以后,一切都会一点点好起来。”
为了安抚他,相容接了他递来的茶,饮了一口笑着续了一句:“以后在佟管家手下学几年,你一定会变得更好的。”
二串往茶杯里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茶面漂的算是细碎的茶叶渣子,这一下心凉了一半。大惊失色,跪下来请罪:“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求求王爷饶命!”
二串缩着脖子匍匐在地,脸色吓得傻白,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来大声的责骂与怪罪,没有一点儿声响,二串缩着脖子也不敢看。
“你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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