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久没来这儿了,上辈子这里是两个人的家,这辈子变成了他们假期约会的地点,这里曾是他熬过孤独时最绝望的空间,却也装载了他最无法忘怀、甜蜜的能回味上一辈子的记忆。
恍然间就好像回到了那时候,他先是在楼下的店铺里买了够他喝上一晚上的酒,然后拎着大瓶小罐上了楼。
钥匙一转动锁口,大门应声开启,屋里漆黑一片,暖气却给的很足,屋内工整洁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打扫。
许笙换了拖鞋,把酒瓶放到了沙发旁的玻璃桌上,他很久没有这样,不经人打扰地独处,就好像真的只剩下了他自己,没人再逼着他去改变什么,他也没剩什么可以失去,他不用再害怕了。
许笙启开了酒瓶,一口一口地开始灌,他平时若不是必需也从来不碰,到了这时候,酒反而成了好东西,他在自己家里喝,也碍不着任何人,他可以褪去所有的伪装,卸掉一切的枷锁。
此刻,他不是任何人的依靠,也不用背负任何使命,不用去拯救任何人,他就只是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没能力照顾好母亲的儿子,他可以尽情地悲痛自己的失去,后悔自己的不周和无力,发泄出这场突如其来、彻底改变了他生活的事故以来积攒的痛苦。
手机在玻璃面上响动了好几次,嗞嗞的振动声弄得许笙一阵心烦,他把手机调成静音,翻了个面,扣在桌子上。
屋内又安静下来。
许笙又灌了口酒,整个过程没有下酒菜,也没有人在旁边做伴,甚至连点光亮都没有,只有一味地闷头喝酒。
这种喝闷酒的滋味儿绝对说不上好受,却能让他的思想和感知变得迟缓一些,也值了。
他甚至想笑,他以为自己是谁啊?他自以为他牛逼坏了,总觉得自己能操纵一切,还认为重生就是恩赐,是他失去了一切才换来的弥足珍贵的补偿。
可最后呢?他跌大发了,他爸死了,他妈癌症复发了,一切都没变,所有他爱的人还是一个一个地离开他,他仍然一无所有,他许笙什么都不是,自始至终只有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份儿,可老天偏偏给他留口气儿,让他清醒着承受这操蛋的一切。
他竟真的笑了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五脏六腑都像被撕扯一般地疼,他笑着笑着,眼泪瞬间就已爬满了整个脸颊,他才真的知道,他竟可以比自杀的那个晚上更绝望、更无助,老天爷像一次一次试探着他的底线,看他多能挺,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或许有一天,他的极限到了,就不用再活下去了,他就解脱了。
许笙长舒了一口气,也闻不到屋里浓重的酒味,因为都是从他的鼻子和嘴唇里发散出来,他喝得烂醉如泥,后背后仰,靠上了沙发柔软的毯垫,有种酒饱餍足的慵懒。
他侧过头,望向被月光铺了一地的窗台,他眯着眼盯了一会儿,竟鬼使神差地站起身,奔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落地窗被拉开,冷风倏然灌了进来,薄衫瞬间被浸透,给他打了个透心凉,许笙栽栽歪歪地迈了出去,底下重叠宏观的夜景越来越近,可能是喝了酒,他的胆子变得很大,心里也平静非常。
他深吸口气,凝重的酒气被冲散了不少,发烫的脸颊越发清爽,许笙握上冰凉的把手,右脚跨了上去。
‘叮铃铃铃——’
身后的电话声兀然响起,就连耳边簌簌的风声也没法掩盖,许笙被震的猛然惊醒,酒醒了不少,身形随着退了回来。
他刚才是想……跳楼吗?
许笙踉踉跄跄地进屋、关上了窗台门,走到座机前接起了电话。
庄白书焦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许笙?”
没吃过一点东西就被灌了一肚子酒的胃阵阵抽痛,许笙隐隐皱起了眉,应声道:“白书……”
那边似乎疏了口气,语气松缓下来,道:“你怎么突然回家了?也没跟我说一声。”
许笙打了个酒嗝,转过身坐上了座机的矮桌,他迷茫地看着对面沙发桌和地板上空了的酒瓶,缓缓道:“我在…咱们的家。”
回答的答非所问,那头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庄白书道:“许笙,你喝酒了?”
许笙眯着眼睛,像是喜欢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似的,耳侧轻轻蹭了蹭话筒,也没说话。
不知道那头是什么时候挂断的,最后话筒都变成了滋啦刺耳的忙音时,许笙才扣回了原处,起身回了沙发。
胃疼的厉害,许笙一直也没睡着,处在一种半眯半醒的状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锁突然传来了声音。
许笙坐起身,门外的人已经进来了,灯也随之拨开,刺眼的光线一下窜入眼眶,许笙浑身难受,道:“别开灯……”
那人顿了一下,似乎把什么东西放到了一边,随即‘啪’得一声,屋内又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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