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浪漫故事,我的确知道一个。”
是青彦父母的故事。
父亲因为撞碎石碑而被爷爷无情赶出家门之后,一怒之下背弃佛祖,改信了基督。他在秋田打零工的同时,与教会的人一起传福音,时常来往于市中心的写字楼,因此遇到了在某个贸易公司上班的母亲。
当时,母亲面对父亲的游说,犹疑道:“关于上帝,我有些搞不明白。”
父亲心想:来了!他所在的教会研究出了一整套对应无神论者质疑的战术,从逻辑到超越性的教义,卓有成效。他于是打起精神准备应对例如“上帝能不能创造一块他自己举不起的石头”之类的全能悖论。
结果母亲问:“上帝能使我有钱吗?”
父亲没有想到是这个问题,怔了一下才回答说:“如果你虔心祈祷——”
“那我有钱的方式是获得独特技能还是积累资产呢?如果是技能性的,会受到市场供求趋势的影响吗?是可持续的吗?资产项更适合流动资产还是不动产呢?考虑过经济泡沫与货币超发吗?上帝认可经济规则吗?地域性差异呢?”
就这样,母亲连珠炮似的抛出了大量父亲几乎没能听懂的问题,在父亲晕头转向差不多要落荒而逃的时候,拎着公文包,优雅地离开了。
父亲回到家后仍对此事念念不忘,越想越不服气,追根溯源,觉得自己在神学上并没有输,反而是被母亲把战场引到了经济学上。他花了一整夜查阅典籍和经济学文献,在心底酝酿好了一套回应,第二天特地提早去了相同的地点堵到母亲。
母亲以相当谦虚的姿态认同了父亲的答案,与此同时,又提出了新的、更加深刻的问题。
一晚的用功当然不能跟四年的研究相提并论,父亲毫不意外地再次陷入了哑口无言的窘境。回家之后,父亲痛定思痛,开始了更加深入的学习,还为此掏出存款报名参加了专题课程,默默发誓要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翻身与否尚难判断,这种争锋相对的辩论模式倒的确是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父亲与母亲逐渐熟悉起来,变成了辩论之余会互相请客喝咖啡的奇妙关系。
在一个多月之后的某一天,母亲因为临时分派的工作而加班到凌晨。她又困又累地离开公司的时候,于往常见面的街角,意外见到了父亲的身影。不知是真的不肯服输还是因为担心她而一直等到现在,总之,空寂无人的街道上,那男人沐浴在昏暗路灯的光线里,正翘首望着她公司的方向。
在父亲能够开口之前,母亲对他微笑了。她感慨道:“我不信上帝。不过,我要感谢他让我认识你。”
于是父亲准备好的一大堆话都说不出口了。他笨拙地吻了母亲。
“很棒的故事。”和山称赞道。
青彦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是他与和山数日的相处中最为放松的一刻。他望向和山,大胆地提问道:“和山先生呢?浪漫故事,应该有的吧。”
“……似乎没有呢。”和山出神了片刻,侧头迎向青彦的视线,露出了相识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讲一个不怎么浪漫的故事吧。”
是抱着白色约克夏的少女与一心想要拯救世界的男人之间的故事。
男人的出身非常平凡,却有个非常要命的理想:拯救世界。说不上是好是坏,总之,为了这份理想,他以超乎常人的毅力考上了东大。毕业之后,他顺利成为了高级公务员,在通往更高层的天梯上拼命攀登。
男人所在的政党是风格相当保守的执政党,上升通道几乎由门阀把持,最好的应对方式莫过于入赘。然而,在他接受上司安排的相亲之前,发生了一场命运的邂逅。
他驾车回家的时候,遇上了抱着约克夏的少女离家出走却被流浪汉纠缠的一幕,并加以解救。或许要怪那不讲道理、暗中滋生的朦胧情愫,总而言之,男人在不久之后便迎娶了这名年纪相差十二岁、刚刚达到法定婚龄的少女。
这场婚姻对双方而言都是相当任性的选择。如果将一切归咎于爱情,那么爱情恐怕是世界上最不理性又最无远见的情感,出于爱情的结合也并不一定是幸福的。实际上,约克夏的天真与政治本能般的计算并不相称,男人与少女彼此相爱,精神世界却无法契合。他们没有共同语言。
男人为了理想在天梯上一刻不停地攀援着。婚姻的失策让他遭受了一些挫折,不过,他仍然艰难地博取了党内的重要职务,以废寝忘食的姿态工作着,被同僚嘲笑说是不需要休息的政治机器。
男人此举无疑是冷落了年轻的妻子,而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在某一天回家时提出了离婚的选项,并且承诺了优渥到不合理的赡养费。妻子对男人的建议相当地震惊与伤心,她哽咽着问道:“您是真的想与我离婚吗?”
男人无法回答。他想起最初相遇时,少女向他道谢时的样子:略显腼腆,然而是鲜活且快乐的。分开是最合适的选择。少女将重新成为自由的黄莺,他可以资助她去念短大或者出国读书;他自己也能够再无负担、以更决绝的姿态向着理想奋斗。他们都将拥有各自光明的人生。
然而,妻子流着泪,以少有的强硬这样追问着,男人便再也无法回答了。
他们毕竟是彼此相爱的。
和山只讲到这里。
青彦已然被故事中矛盾的情感所蛊惑,追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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