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大滴大滴落下,湿了孙享最爱的红袄子。
上京的三月仍是隆冬,冷的肃杀,雨水落在身上,惹得人直打哆嗦。
孙享忙找了处屋檐躲雨,这书院后头是条悠长悠长的巷子,往日便人迹罕至,今日更是半晌也没见着人影。
巷子里青石砖铺的四平八稳,看着干净整齐,可一淋上雨就滑不溜秋,叫人踩上直打滑。孙享跑了两步,险些摔个五体朝地,只好停下脚步,站在屋檐下静候雨停。
三月的上京素来少雨,可那日的雨却下个没停。孙享愁容满面,心想:还不如在书院听老学究胡扯呢。百无聊赖的数着青石砖,不时满怀期待朝着小巷尽头望上一望。
“一百二十三……”
孙享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喜悦散得一干二净。
“一百二十四……”
有气无力地数着,眼角的余光似乎瞟到片白影,忙抬头去望,有人来了!
孙享惊喜地跳起,蹲久了,猛地站起,头有些晕,扶住墙才站稳了,孙享眯眼瞧着那人愈走愈近。
那人缓缓而来,在这雨天也穿了身白衣,撑着把黑布伞,步履从容稳健。待近了些,面容逐渐清晰,那人个子高挑,面上无什么表情,眉毛浓黑,眼神清明,鼻子挺翘,不甚硬朗的面庞携着些许江南水乡的韵味,又恰好的包容了五官,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又太少,就是这样,恰如其分,不多不少。
纵是眼界高如孙享,也不由片刻呆滞,直到那人驻足,温润的眼神望来,肃杀的冷也被那人软和了。
孙享回过神来,冲着那人一笑,道:“这位兄台,相逢即是缘分,且帮我一帮。”
那人了然,执伞相邀:“若是兄台不介意,便进来吧。”
往日里,孙享总觉着三条街太远了,可今日,这三条街却格外的近,近到孙享还未开口,便瞧见平康坊前的莺莺燕燕。
那人似是头回到平康坊,微微皱眉,抿紧了唇。
瞧见那人的模样,孙享不知怎的心下一紧,突然想起皇后姐姐曾经的旁敲侧击,恍然间竟悟了,再去看衣着暴露的女子,面上绯云稍显,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就是来吃酒的。”
那人拂了拂衣袖,双手拱起:“告辞。”
孙享三两步追上,急道:“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人侧过身子,笑容清浅:“城南周家,周珏。”
孙享笑嘻嘻地学着那人的语气:“城北孙家,孙享。”
第三章宴会
六月二十三,庆国公八十大寿,圣上体恤老臣,下旨赐恩大办寿宴。
孙享跟着父兄去庆国公府祝寿。
庆国公年过耄耋,身子依旧硬朗,喝起酒来比起年轻人也毫不逊色,笑声朗朗,宾客皆欢。
镇国侯同庆国公世子年岁相当,老哥俩叙起旧来,话头没停歇,孙享听的不耐烦,瞧着下首的人群发呆,不经意间瞥见一抹白影,甚是眼熟。
孙享打眼看去,原是周珏啊。
周珏坐在人群深处,同那些个熙熙攘攘为利来往的商人一道,正在与同桌人举杯,觥筹交错,笑意盈盈。
孙享支着下巴看他,越瞧越觉得这人长得好看,虽生于商家,却没染上铜臭,气度非凡,旁的人被他一衬,简直没法入眼了。
孙享看得入迷,连父亲的呼唤都没听到,三七暗中推了一把,方转过头去,应了一声。
瞧见四周的人都望过来,才晓得自己无礼了,忙垂首道歉。
国公世子为人爽朗,不甚在意,笑道:“孙老豫,我们老哥俩谈论往事,福哥儿怎么听得下去。”又招来丫鬟,“福哥儿,后园的荷花开得正盛,你去瞧瞧?”
福哥儿正是孙享的小名。
孙享再次俯身告罪,随即起身,跟着丫鬟,朝后园走去,临走前又在人群里巡视一圈,没找着周珏。
夜宴枯燥,孙享得以脱身,到了后园,忙打发走丫鬟。园子里赏荷的人不少,孙享只远远瞧了一眼,便寻了处僻静的角落挂在树枝上打着瞌睡。
孙享酒量浅,宴上饮了几杯果酒,此刻发散开来,本来只想小憩片刻,闭上眼睛却是酣睡了。
凉风习习,周公梦醒,脑袋有些发胀,孙享抬手揉着,昏昏沉沉地还想再睡上一回,下方传来个声音,“夜深露重,兄台在这里睡上一回,明日怕是要喝苦药了。”
这嗓音清润,如清泉敲击小石,叮叮当当。
孙享倒立向下看,入目的正是那张恰如其分的脸,喜上心头,跳下树去,站在周珏身旁,道:“夏日苦热,哪那么容易受寒。”
周珏摇摇折扇,似是瞧见了好玩的玩意儿,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星辰都掉了进去。
孙享被他笑得莫名,问道:“你笑什么?
周珏将折扇一收,指着孙享,话语间含着止不住的笑意,“兄台的脸,真是精彩极了。”
孙享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摸,脸颊处不正常的鼓着,忙掀开袖子,果然瞧见胳膊上一片红肿,痒意四起。方才不觉,一点儿也不痒,此刻瞧见了,只觉得全身没有一处不痒的,挠了这处,那处又痒了起来,难受得紧。孙享劲大,皮肉都被他挠破了好几处,血淋淋的翻着,疼得孙享倒吸口冷气,对着伤口呼呼直吹气。
求助的眼神望向周珏,笃定了他有法子,拖着尾音小声道:“周兄,再帮我一帮呗。”
周珏不紧不慢地自袖中掏出个白瓷瓶子,孙享抢了过来,一股脑儿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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