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们潮水般退出山谷,还没等喘口气,孙轻的重甲骑已踏着满地枯草扑了上来。
精锐们就在眼前招手,孙轻的双眼已经红了。
他已经决定,战后怎么也要求得张燕同意,除了邓疙瘩外,这山谷中俘虏的其余精壮得先让他挑选,充入自家骑队里来才行。
那些随邓疙瘩踏阵的,每人至少给个队率;拿砍刀那个,给个军侯;提枪背双戟的给什么位置?做自己副手?
只是想想,孙轻就激动得难以自制了。
千余重甲骑往谷口扑来,沉重的马蹄声不停敲打在人的心弦上,勾魂索命,那股威势,足让直面的人颤栗不已。
敌人是冲锋起来的重甲骑,前面一览无遗,自家只剩百十勇卒,辎辅兵与精壮损失也不小,大多力竭,难道就到这里了么?
精壮中已有人丢下武器,大家都是贼,说不定投降后还能得活呢。
邓疙瘩、双戟客、车大个几人却仍旧不死心,他们吆喝着勇卒与辎辅兵在谷口处靠拢,数百人紧紧挤在一起,要抵挡冲锋来重甲骑。
天空中,一朵雪花轻轻飘下,正落在一名丢下武器的精壮鼻尖上,他伸手想去抚摸,不想却摸了个空,它已经化了,变成水渍融在肌肤上。
下雪了?
去岁入秋的时候,收割完田地里的粟,自家还在背面背煤呢,下雪也不怕。
粮也够吃,在屋里窝过这冬,一点事情都没有。
说起来,跟了邓疙瘩之后,多久没挨饿过了?活虽然很多,可咱们贱命一条,重活何时又少过了?
那边,邓疙瘩还在大声吆喝着,他真要拼死一搏?
这小子,老子可比你年纪大得多,若还在村里,你这般大的得叫我叔!还敢整日使唤我做这做那的,要不是老子心软,早给你几个爆栗了!
哎!死便死吧,谁叫老子心软呢,精壮将抛下的武器又拾捡起来,默默走到辎辅兵们身后列阵。
第一个、第二个,有越来越多的精壮加入阵中。
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就算这次降人苟且得活,也不知捱能到合适,跟着邓疙瘩,日子过的还算不错,同死也没什么大不了,再说,换过这么多渠帅,大家也烦不是?
精壮在队列中仰头望天,雪渐大了,这是老子见的最后一场雪么?
管他呢,老子先跟邓疙瘩厮杀过这一场再说!
若回转不开,战马也无用,勇卒们全是徒步簇拥在一起,对面重甲骑轰隆而来,已越来越近。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快了!
“拒马枪!”
邓季一声令下,最外围的枪卒和辎辅兵都将长枪斜指,身子紧紧贴在枪身上,大家都练过,这是靠人摆出的拒马枪,与插在原木上的拒马枪器械不一般,但目的都一样,就等别人骑马往枪尖上撞来。
五丈!
阵列中,一把手斧、两支手戟破空飞出,是邓疙瘩和双戟客的,对面,有三名重甲骑同时嚎叫着跌下马来。
战阵中这只是杯水车薪,重甲骑兵队马蹄不停,瞬间已冲到近前,那战马鼻中喷出的粗喘似乎都已到人身上来了。
“喝!”
这一声久违的暴喝,是让疙瘩得名雷公的怒吼,如霹雳雷鸣,响彻云霄,站得稍近的都被震得双耳发麻。
一喝之下,冲在最前几匹战马俱被吓得惊立起来,这股骤然停下的惯力立刻便将身上骑士甩飞出去。
可后面的骑士任然还在冲锋,山谷口狭窄又无法转向,骑队蜂拥着将前列的战马撞上来,直挂在挺直斜指的枪尖上。
这股巨大力量,很快就挤断几根枪柄,将勇卒们推得往后倒去。
“啊!”
一名勇卒被重甲骑从空马后面探出的长枪刺中咽喉,在发出临死的凄鸣。
“啊!”
几个重甲骑被后面劲射来的羽箭击中面门,哀嚎着跌下。
双方都在以命相搏,都有人不时倒下。
“挺住!”
车黍、郭石等力卒在枪卒身后发力,退出几步后,精壮、辎辅兵们也出手发力相抵,竟然堪堪撑下来。
重甲骑的冲势居然会被一声暴喝,数十拒马枪生生止住,最大优势已失!
那边,邓季和太史慈已从人群中挤出,提枪双双闯入重甲骑队伍里去。
比起渡黄河时,邓季的身体又长高了些,力气也在增长,如今便是与郭石角力,也要撑上好一会才输,马背上刺不到要害的敌人,他便挥枪抽打下来。
太史慈更是如虎入羊群,没了手戟,长枪是身上唯一武器,抡风一样舞动起来,在腾挪不开的骑兵群中没一合之将!
当然,在这么密集的队伍中,想不受伤是不可能的,重甲骑士的长枪纷纷刺来,前行不过五步,两人身上都已中了数枪,还好能在关键时避过要害。
之前身上的血迹多半是别人的,此时,开始流淌自家的血,很疼,但邓季只知道拼死搏杀着,向前,再向前!
不幸穿越在这乱世,对这一天,邓季或许早有觉悟。
太史慈亦在奋力向前,大丈夫一诺千金,生死不渝,既然恩人有求,将自己抵给这些贼人,又亲口与贼人定下五年之约,自家为他卖命就是应该,死而无悔!
说起来,自家虽然一身本事在,几年来做的却都是文吏,真上战场搏杀这还是第一遭,可每一枪刺死贼寇,听着他们临死发出的惨叫哀鸣,内心深入都会涌出一股莫名兴奋,似乎厮杀场才是自己更应该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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