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到处乱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就静了。静得很尴尬。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怎么不说了呢?低下头来看,两个小东西并排坐在花瓣上——坐得正正的,头压得低低的,像是做了多少原谅不得的错事,不安得很。你马上就内疚,轻轻地问:“怎么不说了?”那两只抬起头来对看了一阵,就开始互相推脱:
“常四红,你说!话那么多不说你憋得难受!”
“魏五青!你平时那么多话到这时都死个王八啦?!”
“你!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我给你怎么啦?!我捶死你就算个王八啦!”
两边撸袖子揎拳头就要招呼对方吃一顿臭揍了,你赶紧出来和事“你们哪个是哪个呢?生得相同模样,不太好认呢。”
“公子,这个可简单啊!我头上扎四根红辫绳,是常四红;他头上扎五根青辫绳,是魏五青!”
“切!叨叨了半天没说在点子上!你就说红绳的是常四红,青绳的是魏五青不就结了吗?!话比屁都多!”
“啧!哎哎哎!我不理你你还来劲了是啊?!没吃过爷爷的拳头是不是?!水缸那么大的——一捶送你回老家!”
“你!我还没说完你插什么嘴!……”
“你们……你们吃不吃煎饼?”你勉勉强强插进话去。两个小家伙动作齐齐的调回头来看你。“煎饼……”眼睛都亮了“真的?!”你打开一个食盒放在它们面前。
“那小人就谢公子赏了!”说完蹦跳着下了莲花的花瓣,落地就长起来,成了两个约莫十岁光景的小童。
你看着它们,初时那种安全无害的心情已然被当下的灾难预感所替代。预感这种东西,哪里说得清明?你只得摆起不属你这个年龄的城府。
小家伙们很开心的捧起食盒里的煎饼,吃得一脸幸福,什么防范都给暂时撤去。
好,正是问的时候。你想。
“你们家主人是……?”
它们还在咀嚼的嘴滞住了,被塑成一个滑稽惶惑的形状,接着是沉默。你等它们的话,它们等自己肚子里的话。
“公子……”你不知道它们这个头开得有多难“主人家的事,小人们不敢说丁点不知……只是,只是说不得……说出去要被乱棍打死,死了也安生不得的……公子是好人,小人们并不是知恩不报的货……公子体谅……”
你大约知道这“主人”是“谁”了。她见你马上就红了一张脸,知你开始怕了。
你可算是把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拨开,丢在后头,然后看清楚站在问题中心的是什么。她想,下一步,你该懂得逃了吧:顾不得远近,先把个人逃得不见踪迹才行!
你没动,过了好久才把发直的眼调到面前的食盒上,又看了一阵,最后抓起一块煎饼,呆呆的吃起来。
你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晓得,眼一睁就已经阳光满片,小人们也不在了——怕不是南柯一梦?还是不醒的好啊。醒了就有那么多走不脱的事要烦心。
第一件,徙出这片地方——找个什么人好给自己帮衬帮衬呢?起码要在新地立足之前能帮一把的。你想到一个人。其实是早就想到的,不过犹犹豫豫粘粘糊糊——是,当年的确是娘亲省吃俭用拼着母子两人挨饿也硬把那个远房表亲送去学书送去科考,可,事过境迁,娘亲在时也不见那人回来见一趟,现在,人都去了有一阵了,还要去找他,讨得这份人情算是什么事?!——想来就臊得慌!
那也是当初的想头了,今时今日这境况还轮得到你粘粘糊糊么?你把路上要用的行具都摆弄妥帖了,要出门。离别来了的时候就突然有那么多不舍,你把这小破屋里的东西都擦了一遍,只是没碰那堆“礼”。
你还真的不是那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人,一辈子都没有那种气魄,不然不会有后来那样的结局。原来同根同源,同种同血都能差到天边去……
其实你见到你那远房表亲并没有费太大周折,至少没你想象中的多。
他也显老了,你想。可不,当年穷困潦倒,若不是得你娘亲相助考了个举人回来,哪来今日的光鲜?还不知如何呢!
时光还真是,那么些年一过,当时的形状都被磨脱了,那人的脸上也就只剩下一个模子,还依稀能辨出一些来。十几年前他还抱过你哄过你,还是个细细小小的孩子的你……
你虽则怀念,但是尴尬更多,你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他可以直呼你名,你却不敢乱应,怕应错了招笑。后来,他让你叫他“叔”。还让你住下来了。
你不太敢信自己也有转运的一天,躺在这么大的厢房内,睡在这么大的床上,被子又干又香又暖,还尝到了久违的饱肚的感觉。那一晚,你幸福得累了困了,一觉就着,第二天醒的也早。外面还黑,你收拾一下自己就要出门去,想去市集上转转,看看有没有地方摆个摊子。
其实你始终没有做米虫的打算,来找你那“叔”不过是做“避祸”想,等风头过了,你就要回去的。
你真的没想到有人比你起得更早,又因昨天你来的晚,这里的人大半不认得你,这么走出去怕是要引人误会的。不好动又不好不动,你看了看厢房那头——还是回去好了。
“行之!”人影望这头过来,看看撵不上你的步子就叫了你一声。
人是老了,声音和叫法竟还和当年无二致,这一叫,叫得你就要睡去。当年他哄得你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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