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衢是荀贞的族兄,他的儿子自就是荀贞的族子。
荀衢今年年岁不算太大,五十来岁,可因近年操劳族事之故,须发已白,这会儿重病床上,病得眼都睁不开,面色惨黄,两颊深陷,更是瘦得颧骨高高突出,皮包骨头,一点儿肉都没有了,荀贞握着他的手亦感觉不到半点温热,就好似一把冰凉的枯骨,不觉顿时泪如雨下。
“阿兄!阿兄!才与阿兄数月不见,何至於此,何至於此!”荀贞哽咽泣道。
荀衢像是想说些什么,可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更别说讲话了。
荀贞把耳朵紧紧凑到他的嘴边,也只是微微感觉到他的嘴唇蠕动,却是一个音都没有听到。
荀彧见荀贞伤心哀痛,垂泣不已,劝说他道:“贞之,阿兄顾念你,为不让你担忧,病后不叫族中给你写信,你当明白阿兄对你的珍爱和厚望。今你归来,垂泣阿兄床前,阿兄听到了也会不好受的啊。”
荀贞擦掉泪水,转问荀衢的儿子,问道:“阿兄患的什么病?”
“自阿翁病后,已连请了十余名医,纷各一辞,俱难断言。”
“公达,你速去军中,召樊阿、吴普来。”
樊阿不必说,华佗弟子,当年荀贞在赵国时得他效力。吴普也是华佗弟子,与樊阿是同门师兄弟,家在广陵县,从华佗那里学成出师后他先是如樊阿一样游医各地,后归家乡,数月前,荀贞到了广陵上任,樊阿闻知吴普在家,遂上门邀请,把他也揽到了荀贞的帐下。
现今,荀贞军中的那些军医就是由樊阿和吴普总领之。
眼见荀衢病重如是,荀攸也很难过。荀贞只是跟着荀衢读过经,而荀攸父母早亡,初随祖父荀昙,荀昙死后,便改由荀衢养他,荀衢虽只是他的从父,却有养育之恩,他也早已是泣声不止。此时得了荀贞之令,他抹了把眼泪,应了声诺,急忙就奔出屋外,往营中赶去了。
荀攸去来很快,来回四十多里地,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回来了。
吴普、樊阿跟着他一起。
到了屋中,吴、樊先定了定神,缓了口气,然后两人分别给荀衢号脉诊断。
待他俩诊完,荀贞问道:“怎样?”
吴普、樊阿对视一眼,樊阿说道:“君侯请出来说话。”
荀贞心知不妙,和他二人出到屋外,又问了一遍:“怎样?”
“荀君并无什么恶疾在身。”
“那怎会?”
“如是恶疾在身,我与吴普或还能一试,可眼下情形,却是汤药不能医也。”
荀贞顿时明了,樊阿这是在说荀衢已油尽灯枯,或许他起早卧病时是因为疾病,可到了现在已非是病的问题,而是他的身体已经彻底不行,没有元气了。
荀贞如遭雷轰。
他心道:“是了,阿兄早年饮酒过度,起居无时,身体的底子其实已经坏了,这些年他虽看似身体不错,实则是在强振精神之下的透支生命,是故月前一病,便难再起。”
他默然多时,唯泪水垂落。
穿越到这个时代后,他外无近亲,内无家人,幸得荀衢教授经书,又教他击剑之道,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与荀攸一样,他也早把荀衢看做了最亲近的人,亦师亦兄,可如今荀衢一病不起,听樊阿的话意竟是无药可医,他怎能不伤痛欲绝。
荀彧等人相劝也是无用。
过了很久,他才对樊阿和吴普说道:“卿二人归营吧,回去后告诉军中,我这几天就不去营里了,我要留在阿兄家里陪伴阿兄,说起来这些年我久不在家中,就算回来也没有长待过,很久没和阿兄亲近了,趁着今次归家的机会,我要和阿兄多说说话。”
再不多说话,怕就没机会了。
樊阿、吴普应诺,辞别归营。
荀贞又对荀彧说道:“文若,我今次归家,本有很多事要和你商量,现在看来暂时是没空了,你也回家去吧,我和公达留在这里即可。”
荀彧问道:“志才、长文、玉郎他们怎么办?”
荀贞骤然逢此大变,把辛瑷等人都给忘了,得了荀彧提醒才想了起来,他说道:“志才、长文、玉郎和你也不是外人,你去问问他们,想留下来的话就留下,劳你相陪,想回营的话就回营吧。”
“是。”
等到荀彧离开,荀贞和荀攸两人在荀衢儿子的陪伴下,待在荀衢屋中看护荀衢。白天时,两人一步不出,晚上就在屋中打个地铺。如此这般,过了两天,这一日,荀衢病故。
荀衢本就早已油尽灯枯,之所以吊了口气直到现在,实为因知荀贞、荀攸将归郡讨董,讨董是何等样大的事?他委实不放心,既为荀贞、荀攸忧,又为荀氏家族忧,是故强撑着,等到了他两人的回来。荀贞、荀攸现已回来,他虽已没了气力再与荀贞、荀攸说话,有很多的叮嘱、不舍都无法再告诉荀贞和荀攸了,甚至连看他俩一眼的力气都没了,可到底心中清楚,知道他二人已经归来,并且在这两天中,荀贞、荀攸亦知其忧,把讨董的计划、将来事成又或如果事败后的打算都告诉了他,他心中没了挂念,俗事已了,便不再撑下去,驾鹤西归了。
却是领兵方到颍川,讨董兵事未起,荀衢竟先病故。
逢此大变,荀贞、荀攸哀恸无比,军务诸事皆无心理会。
荀衢病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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