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见荀贞的是邯郸右尉周良。
邯郸两个县尉,左尉李仓投到了荀贞门下,右尉周良是个官场老油条,对荀贞插手邯郸县治安很不满,认为荀贞侵了他的权,一直想通过段聪把荀贞赶走,在段聪面前说过荀贞很多的坏话,现如今段聪拍拍屁股走了,他没了靠山,深怕荀贞整治他,故此壮起胆子来拜谒服软。
只是,对他而言天大的一件事,荀贞却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荀贞见他东拉西扯,满嘴阿谀奉承,没点儿正事,遂懒得与他多说,借口有公务,把他打发走了。周良失魂落魄地回到舍中,脑子里全是荀贞打发他走时说的那句话:“我离郡近月,堆积了不少案牍公文,君如无它事,便请自归吧”,呆坐了一晚,次日一早挂印归家去了。
去年荀贞初到赵郡时,周良琢磨着怎么才能把他赶走,今年荀贞一句无心的话,却就吓得周良挂印辞官。荀贞待人虽一贯谦虚自抑,然而不知不觉中,他在赵郡的声威已是无人能及。
……
回到邯郸后,赵王、刘衡、黄宗等分别宴请荀贞,为他庆功。
荀贞不是个好应酬的人,可这些筵席又不能不去,连着喝了三四天的庆功酒才算消停。
时近四月中旬,天气转热。
这日荀贞从县外兵营归城,半路上下起了小雨。
沿途所见,细雨如烟中山原遍绿,道边田野里麦子泛黄,远处不知谁家的果园里,青青的梅杏挂满枝头,路经一个乡里,妇人孩童在成荫的桑树下或修缮农具、或举着杆子打桑葚。
经过大半年的休养生息,而今的赵郡虽然仍不能与战前相比,但就眼前的这副农家美景看来,却是比饱受贼患之害的常山、魏、巨鹿等郡不知强上了多少,仿佛两个人间。
这其中有荀贞的功劳,也有刘衡的功劳。荀贞击贼平乱,刘衡治民赈农,两人配合默契。
荀贞撩着车帷,观赏着雨下的乡间此景,心中颇是满足。
与荀贞同坐一车的刘备笑道:“中尉,郡里近月流传起了一首童谣,不知中尉可曾闻听?”
“什么童谣?”
“父老歌曰:‘刘元宰,种我田,荀贞之,安我居。’”
“元宰”是刘衡的字,这童谣却是在赞美荀贞和刘衡了。这不是头一首赞美荀贞的童谣,早在颍川时,颍川父老就用童谣赞美过时任北部督邮的荀贞,歌曰:“荀贞之,来何迟。”
当年颍川父老歌曰“来何迟”时,荀贞正一心向上,除了窃喜之外,尚无太多感触,而今再闻赵郡父老为他作歌,他的心态已与往昔不同,少了几分窃喜,多了几分满足。“安我居”,短短三个字让他觉得这多半年来的付出全都值了。
伴着细雨打在车盖上的沙沙之声,荀贞一行回入邯郸县城。
到的中尉府,夕阳西落,雨暮如画。
刘备等从吏各归住处,荀贞撑伞行於蒙蒙的雨下,亦回后宅住舍。
宅中临墙种有几棵槐树,树冠高出墙上,枝叶浓密,槐花盛开,远远地即能望见。
府中的府吏大多都已散值,不复白日时的热闹,静寂悄然。耳闻雨声,鼻嗅花香,踏踩着石板路上的青苔,悠然地踱入后宅,荀贞只觉舒缓惬意,他很久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刻了。
陈芷、唐儿、迟婢大约也是喜这场初夏之雨,命婢女在院中撑起了彩帷朱幕,三人正聚坐幕下围着一个玉石棋盘在玩儿弹棋,见荀贞回来,忙弃了棋局,陈芷揖迎,迟婢、唐儿拜迎。
当世夫妻讲究的是“夫义妻顺”,荀贞不以陈芷年少,对她素来是很敬重的,还了一礼,笑道:“彩帷佳丽,闻雨弹棋。阿芷,好雅兴也。”
陈芷面色微红,似是对被荀贞“抓住”她“不务正业、荒於嬉戏”而感到不好意思,答道:“以为夫君会晚归,故以弹棋消磨清闲。”
弹棋据说是源自前汉宫女的“妆奁戏”,又据说是前汉的东方朔或刘向仿蹴鞠而作的,王莽末年流入了民间,盛行於富贵、士族之家,具体的玩儿法是:“两人对局,白黑棋各六枚,先列棋相当,更先弹也”。简而言之,这个游戏是两人对局,各执六个不同颜色的棋子,轮番将自己的棋子弹出,去打对方的棋子,如果击中,就将对方的棋子从棋盘上取下,并继续弹击,如果不能击中就换对方来弹,先将对方的棋子尽数击中者为胜。
荀贞饶有兴致地坐了下来,观看棋局,见是新设的一局,笑问道:“上局谁胜谁负?”
陈芷答道:“妾与唐儿方对戏一局,妾落败了。”
弹棋游戏的规则看似简单,要要想玩儿好却很不易。
原因很简单,因为:弹棋的棋局不是平的,“其局方二尺,中心高如覆盂”,棋局的中央有一个形如覆盂的隆起,对阵双方的六个棋子在开局时都是摆在这个“覆盂”后边的,也就是说,如想击中对方的棋子,必须要先绕过这个覆盂,这就很有技巧性了。
荀贞笑道:“落败了?岂有此理!来,来,唐儿,你我对阵一局。阿芷,看我为你报仇。”
陈芷抿嘴一笑,说道:“妾祝夫君旗开得胜。”
众人落座,荀贞与唐儿相对,陈芷在荀贞左手边,迟婢在荀贞右手边。
棋子已经摆好,荀贞这边是黑子,六个黑子一字排开,置於痰盂之后,临棋局的底部边沿而放,——为防棋子被弹出局外,棋局四边有高起的边沿。
荀贞大方地说道:“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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