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
肃浓拉弘曕进了一个馆子。天冷,客人少,两人上楼挑了个雅座,叫小二沏上一壶茶,坐在窗口看雪。
“这趟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你真的想去?”肃浓将茶捧在手里,喝了一口道。
“什么意思?”弘曕蹙眉,正色问道,“禁烟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有什么不好?还有,我一直想跟你说,你可不能再抽了。”
“这倒是,弟弟一边禁哥哥一边抽,的确不像话。”肃浓笑道,“不过你可知道你周围,到底有多少人在抽鸦片么?”
弘曕被问住,一时答不上来。
“禁别人不禁自己,朝廷总是做这种事。”
“别胡说。”弘曕忙拦住话头,“皇上这次是下了决心的。”
“看得出来,李大人是当朝海瑞,刚正不阿,派他去,可见是有心的。”
“所以这次我如论如何也要跟去。”
肃浓看着弘曕,抿一口茶,“你不是说你阿玛不让么?恐怕不止你阿玛,你额娘也……”
“所以这事儿只能靠大哥了。”弘曕抢着道,站起来帮肃浓斟茶,“我以茶代酒,这厢先敬谢了。”
肃浓眼疾手快,将茶杯轻轻挪了一寸,茶水倒在桌面,沿着边角淌下。
“你这是做什么?”弘曕无奈,忙唤小二来抹桌子。
“我不喝你先干为敬的茶水,每次帮你的忙,事后都是我遭殃。”
“这次决计不会。”弘曕恨不得赌咒发誓,“替罪羊我都帮你找好了。”
“什么替罪羊?”
“就是街口卖画的那位书生。”
为表谢意,一领完俸禄,弘曕便飞奔到同盛斋结账。谁知被掌柜告知,帐一早便结了。
“你哪来的钱?”弘曕找到肃浓,开口便问。
“你不知道么?我们天潢贵胄不能卖手艺,不能靠本事吃饭,但卖卖家当却是可以的。”
“什么家当?”
“无非是你阿玛的那些七七八八……”
“别这么说。”弘曕打断他,蹙眉道,“他也是你阿玛。”
肃浓冷笑,接着道,“他哪些东西,不过是附庸风雅,几年也不看上一回。我拿了去,让喜欢的人收了,也算是一件功德。”
“你偷了多少?”弘曕忧心重重,“别让阿玛发现就好。”
肃浓闻言凝思,片刻后抬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得多拿点,趁他现在还蒙在鼓里。”
“那我帮你吧。”弘曕自告奋勇道。
“别,不劳您了。”肃浓忙回绝,“小时候带你做坏事,少有不拖后腿的。”
“这次不会,这次绝不会……”弘曕讨好道。
还是跟儿时一样,这个被双亲寄以重望的嫡长子,跟屁虫一样跟着他这个庶出的大哥。
而两人的地位迥异,待遇不同,连下人都看得出来。
弘曕亦心下感慨,他这个旁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也只有在大哥的荫庇下,才敢做点坏事。对方明明什么都好,比他聪慧比他懂事,连相貌也胜他许多。偏偏血脉天注定,娘亲是汉人,又是庶出。
故而入宫陪学不该他,出洋没份儿,入仕不能。
因为顶了个八旗的籍,明明有所长的行当也不能干,只能这么闲着玩着,空耗年华,虚度光阴。
终于,肃浓还是心软了。
又一次,弘曕当了帮凶,一如既往的心虚和不熟练。器皿字画揣在怀里,一路上东张西望,走得跌跌撞撞。鬼鬼祟祟的样子,让肃浓看了忍俊不止。
“算了,下次不要你帮了。带你一起,比我自己偷还累人。”完了,肃浓摆手笑道。
“别呀,要不是我,你能带这么多东西出来?”弘曕抹一把汗,指着地上那个包袱问道。“那下一步呢,往哪儿搬?”
“待会儿我找人帮我拿到镶云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些东西能值多少?”
“这里头最值钱的,也就是这个钧窑笔洗,其他的不过搭个数。”说完,肃浓蹲下清点,“到了哪儿,我还得跟掌柜讨价,具体能卖多少,现在也说不准。”
“等等。”不说还好,一说弘曕吓了一跳。扒开一看,果然那只钧窑笔洗跃然而出,流光溢彩的天青色,好似冰中藏月,美不胜收。
“这笔洗,不是阿玛书房里那只么?”
“没错。”
“这是阿玛常用之物,你怎么也偷出来了?”
“它比较值钱。”
“可阿玛马上会发现……”
“发现就发现。”肃浓笑得爽气,“你不知道古董行,开张吃三年么?”
笔洗果然买了个好价钱。弘曕第一次看古董交易,两人几个来回便谈妥了价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显然,肃浓是这里的常客了。
“乖乖,这抵我三年的俸禄了。”弘曕感叹道。
“我没开狠价,要是放他这儿寄卖,还能高出三成。”
“那为何不寄卖?”
肃浓笑了笑,却不答,转而问道:“我给你的折子呢,递上去了?”
“今儿一早就递了。”
“那估计明儿就有信儿了。”
因为得了钱,肃浓要去喝酒,弘曕劝不住,只好自己先回家。他明儿还要上朝,熬夜的话耽误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关
这一夜,弘曕无梦。
四更天起来,看到肃浓屋里漆黑一片,刚敲了一下门,便被小晴喊住了。
“大爷昨晚上没回来。”小晴告诉他。
弘曕无奈,眼下也没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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