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一声,海水山上的沉寂被他一刀破坏,石头与冷铁之间火星四溅,褚桓的手腕被自己震得几乎没有了知觉,虎口处当场撕开了一条血口子,可那大白石头不知是什么材质,传说中能劈开风的短刀居然只是在它身上留下了一条苍白的印子。
南山送他的短刀却卷刃了。
褚桓怔怔地看着它,手指无法抑制地发起抖来,那一刻,他麻木茫然了一路的大脑里突然浮现出南山将这把短刀递过来的那一刻——边陲的县城里,破败的小招待所,那人长发旖旎,容颜俊秀无双,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对他说“保重,朋友”。
他的记忆、逻辑,终于在巨大的打击下冲破了一路上他赖以自我保护的自欺欺人。
他们走了无数的路,九死一生,所有人用生命将他送到终点,找到的就只是一块空白的石头……这个残酷的事实终于毫无遮掩,就这样□裸地横陈在了他面前。
神山,圣泉,他那些语言不通的朋友,讨厌的小孩子,不友好的守门人,宿敌般的发小,还有南山……他的南山。
他们一个又一个地离他而去,逼着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人,逼着他来面对这世界尽头最恶毒的玩笑。
褚桓用手扒住了白石头,十指很快在巨石上摩擦得鲜血淋漓,血迹顺着纯白的石头留下一道道的痕迹,看起来分外可怖。
褚桓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他先是觉得喘不过气来,随后便走火入魔一样地低低地笑了起来。
是啊,在知道这个岛就是“它”本体之后,还往上走什么呢?难不成指望“它”会把圣书顶在自己头上吗?
出生与入死都没有意义,到头来,这个世界所有的奇迹都只不过是暂时的侥幸。
哪有什么一线生机……那都是他那不谙世事的族长自己臆想出来的。
再一次的,他们把所有的希望交给他,而他未能完成使命,只是这一次没有三年给他蹉跎,也没有三年后给自己擦屁股的机会了。
权杖终于烧到了头,火苗燎到了褚桓的手指,他半是条件反射半是纵容地松了手,任那火苗跌落在白石脚下冰冷的地面上。
隐藏在黑暗里的阴翳像是伺机而动的恶魔,在那火苗越来越衰弱的时候就向褚桓笼罩了过来。
那感觉非常玄妙,难以形容,仿佛是某种外力将它的情绪传递了过来,阴影传递过来的并非痛苦或是愤怒,而是说不出的雀跃,愉快。
加速的心跳,安适的视线,阳光下宛如细雨洗尘似的惊蛰小曲……它们纷至沓来,柔和而不容抗拒地将褚桓笼罩在其中。
南山说过,当一个人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清楚自己是被吞噬的时候,他应该是有知觉,并且意识是能抗拒这种沉沦的。
此刻,褚桓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一样,可他就是心甘情愿地毫不反抗,任凭那股诡异的喜悦深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在其中像个瘾君子一样,借求这一点虚幻的情绪,挨个唤起他这一生中所有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笑一下的回忆——
那一天,他从简陋的小招待所里醒来,看见小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他怒目而视,看见南山背对着他,吹着一支快乐的小曲子。
褚桓顷刻间明白了自己心头所想,他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微笑,知道自己会被困在这个虚幻的记忆里直到死。
但他竟是甘之如饴的。
褚桓还看见,那南山穿着那件品味猎奇的西装马甲,带着一点羞涩又可爱的笑容走过来,伸出那双布满茧子的双手,捧起他的下巴,弯下腰在褚桓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亲吻,对他说:“马上就好了,不要怕。”
南山说这话的时候,闭着眼睛,像是手捧着自己一生中最珍爱的宝贝,浓密的睫毛还在微微地颤动,颤得别人心里如同被羽毛轻扫,酥得一动也不想动。
褚桓刚想要点头说“好”,视线里突然卷起了一圈火苗,周身的阴影和幻觉倏地散了个干净。
褚桓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那个古怪的海水山上、可笑的白石头下。
但是权杖已经烧完了,火光是……哪里来的?
褚桓缓缓地低下头,只见碧绿的大蟒蛇用嘴衔着权杖上最后的火光——不知这是什么神通,在神山上,褚桓就见过它吞噬权杖上的火苗。
小绿就地团成了一个圆,将褚桓圈在其中,衔着火苗,从尾到头,一点一点地在自己身上点着火,大概是太疼了,它每点一次,蛇身就要剧烈地颤抖一下。
转眼它已经成了一条火龙,身上冒出烟和焦糊的味道,只有蛇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沾火也不着。
它做完这一切,难耐地吐着蛇信,低下头来,蹭了蹭褚桓跪在地上的膝盖。
褚桓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烈火灼人。
它被活活烧死……疼吗?痛苦吗?
想必是极其痛苦的,可是它的脸长满了坚硬的鳞片,除了吐一吐舌头,喜怒哀乐全都不显山不露水。因为它作为一只天生懵懂的畜生,原本也不必有什么喜怒哀乐。
那么为什么要去喝圣泉呢?
褚桓伸出近乎僵直的手掌,覆在它已经趴在地上的蛇头上,忽然很想问问它,为什么去喝圣泉的水呢?做一条什么都不懂,只会偷鸟蛋的蛇不好吗?生不知生,死也不知道死,吃饱喝足就是一天。
还有,为什么要拿自己当火引呢?
连一条蛇都在替他争取时间,可是为什么就没有人来告诉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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