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过的着实漫长,又是吓又是虚与委蛇,都快将他的聪明智慧用净了,何清拿手在胸口上抚了抚,平白抚出三四分困意来,起身转了两遭,惦记着时辰还早,还是先去躺一躺再等王爷也不迟,何清如此想着,铺展好睡处,往里一滚,盼着片刻小寐。
奈何如意算盘打的好,却低估了自己的疲累,刚一沾上枕头,便堪堪相会了周公。
这本该是一个平常的秋夜,若不是那暗夜红光来的措不及防。
何清好梦正酣,猛不丁被人一把从床上拽起,兜头罩上件袍子,便挟在胸前直冲帐外奔去。
“王爷这么晚不睡觉,要去哪里,不如放我自己走着去...”
他被箍的喘不顺气,挣扎着想下地,说到一半却噤了声,只见季绍景面覆寒霜,提剑四顾,原来不知不觉间,已入了刀锋剑影中。
惊寒交加,何清颤的直将一口白牙咬的“咯咯”作响,季绍景分神看他一眼,见这人双唇褪尽血色,攀住自己的一双手竟紧的抠出血来,不觉急退数步,连刺带打,将周身刺客冲散些许。
何清万料不到猎场里重重把守下还能遇刺客夜袭,看着百余个黑衣人,一颗心坠了又坠,生怕王爷嫌他累赘当弃子似的扔了自己,越发膏药似的糊在他腰上,然天命难违,季绍景甚是费力地护着他走了几步,蓦地伸手往他臀上一托一扯,将他从身上扒下来,凌空一踩,使力往别处扔去。
轰然坠地,浑身筋骨震的疼痛难忍,何清头昏目眩间一望,只觉星月也狰狞,可浑身瘫软地躺过半晌,也不见刀剑冲自己招呼过来,这才发现王爷的丢弃,实际是将他扔进侍卫的守护内。
漆黑的天幕被火光撕扯成一条一条,在无尽嘶嘶风声中瑟瑟发抖。何清滚爬起来站在人潮之后,几度想看清局势,奈何同几个贵公子混在稚童女眷中,实在不敢卖力地往前挤,推搡之间,惊见一人不知被谁撞的往前踉跄数步,竟冲进刺客圈里。
周围立时传来一阵喊叫之声,待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何清亦跟着低吼出声:“宁大人危险!”
那一袭白衣,可不正是宁裴卿。
可怜他一介文臣,全无自保能力,惊魂难定,已有剑光裹着呼啸的夜风朝他面门刺来。
近处不知哪位官员的帐子叫人点着了火,隔着红亮的鬼魅光影描绘出宁裴卿绝望的轮廓,何清以手掩面,不忍看他血溅当场的惨状。
猛然间“铮”地一声,一人旋身上前,左手将人一抢,右手执剑,双目煞红,招招狠辣,直逼刺客命门而去,身形起落间,已将两人斩杀于地。
刺客见他难对付,右臂下按,使出不入流的剑式,专挑他腹下而攻,季绍景横剑去挡时,只觉眼前白光忽闪,对方一招兔起鹘落,倏而回身斜刺,竟是向着宁裴卿去的。
这一招贯了全力,若是躲闪不及,宁裴卿怕是连手臂都叫人削去。季绍景大惊,怒气骤起,仓促间拨剑相护,却正露出右臂破绽,叫三个刺客逮着机会,并剑凌风向他砍来。
若非王爷拼着全力与人缠斗,宁大人怕是难逃一死,何清浑身颤抖,刺客一剑刺入季绍景右臂的情形深深烙刻在眼底深处,鲜血喷涌溅落在地时,想象中的滚烫慌的他几乎跌跪在地。
——一刻未到,王爷牢牢护的周全的人,便从自己变成了宁裴卿。
何清头脑空白,一个不堪的念头却匆匆冒出来,越恨它不合时宜,越是着了魔似的一遍遍想下去。
目光所及,季绍景全然不管伤痛,剪影狠厉,出腿将刺客踹到在地,招式大开大合,一堵墙似的严实实将宁裴卿挡在身后。
这边一群刺客强攻不下,僵持百招便撤手退去,剑花所过之处,侍卫横斜倒地,层层人墙后渐渐露出个威严不再的身影来。
“护驾!快护驾!”
张内侍大叫起来,皇帝见七八人直逼自己而来,眼见左右侍卫败势难挽,纵手握剑柄,功夫傍身,依旧连别处奔去,寻找庇护。
慌乱生错,匆忙间竟被一堆燃剩大半的木柴一绊,堪堪往前栽去,眼见黑衣人的匕首就要当胸刺入。
季绍景右臂鲜血淋漓,运剑提气的速度远不敌一众刺客,余光瞥见陵屹自远处抢步上前,心念一转,扶着宁裴卿以鞘作剑,狠狠往皇帝身侧扫去。
猎场顷刻翻了天,百名刺客陵夜袭陵帝,左右守卫伤亡惨重,幸有九皇子于生死关头助皇帝闭开夺命利剑,救陵帝于畏难。
杀戮持续了半夜,所有的刺客方清理殆尽,只是篝火重燃,非为作乐。
季绍景捂着右臂靠在角落里,看着陵屹推开一群太医,满面惊恐的将倒地九皇子揽在怀里,陵梓的肩上,正汩汩躺着血——那柄剑鞘意在九皇子,当时只有他离得皇帝最近。
季绍景伤的不重,索性将身旁的人都赶去为陵梓救治,他原想闭一闭眼,又惦记着何清的安危,待借着火光将远近人群匆匆一扫,一道身影先挡了他的视线。
“王爷受了伤,怎地还没人来给上药。”
陵屹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他的动作太快,季绍景推辞的话语尚未出口,已有创药洒在他伤口上。
季绍景张了张嘴,终轻声道了谢,陵屹冲他一笑,看起来毫无城府,“人群混乱,王爷负了伤,还是快些回帐里为好。”说着,还出手一扶,小心翼翼地搀住他右臂,往他帐旁走去。
再轻柔的动作,正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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